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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我在奈何桥下有个约定(六十九)

  

“现在你们捉妖的,还负责照顾遗孤?”

不知道他从哪里听说的,但“妖精”和“遗孤”四字,很明显是在影射小槐了——可是遗孤这词不是这么用的啊神仙大人,我哭笑不得地想。

我飞快地瞥了眼唐祁宁,见他临风摇扇安然自若,才略为放心。虽说没打算长瞒,可眼下也确实没做好摊牌的准备。我谄笑着走近,手搭在他肩头轻轻捏了一把:“清公子,这件事咱们回头再说罢。”

清弥就势将我的手拍了拍,仰头朝我眯着眼笑,乖巧得令我心虚:“好。”安抚下某仙君后,终于记起了这一趟来的正事儿。我挨着神仙坐下,给在场几位各倒上一杯茶,无赖地笑道,“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啊。”

唐祁宁很给面子的坐下了,只脸色不很好看。那边红衣少女见状便要上前来凑热闹,草中飞将她一拉,大约是见热闹看得差不多了,道:“不打扰三位雅兴,我们先走一步。”

“公子要走去哪?”我故作惊讶道,同时故意婆娑着自己右手掌心,“既然走到哪都会被寻到,倒不如现在便将话说明白。你觉得呢?”

草中飞瞥了清弥一眼。在场所有人,他唯一忌惮的恐怕就是这神仙。

反观后者,这神仙眼下一派局外人的闲适,在这间隙里将茶杯往前推了半寸,抬眼笑望住那红衣少女,轻道:“过来。”

这番引诱行云流水毫不做作——这神仙得道前莫非是什么狐狸精不成!

那名唤“叽叽”的少女便鬼使神差地落了座。草中飞拉不住又没奈何,只好气急败坏地也坐下来,瞪着我道:“说吧,什么事?”

我笑道:“如此清风明月,不如先喝杯茶降降火。”

草中飞将那少女伸出来要去抓清弥的手一把按住,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我:“有屁快放。”

唐祁宁听到这句大概觉得脏了耳朵,长眉挑起,“啧”了一声。

“这么凶做什么。”我肩膀一缩,委屈巴巴道,“我同你无冤无仇,必定不会害你。只不过殷四同我却还有点交情,朋友受难,自然要出一点力。”

草中飞冷笑:“他受哪门子难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今天下午我亲眼见你把他定住了,这会儿还没醒。”

“他自己杂念太多心智不稳,倒怪我了?”草中飞道,“今天你若是来要我去弄醒他,那我可真没法子。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困住他的是什么东西,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说着他往边上瞟了眼神仙,“魇术这种下三路,你这招摇撞骗的小道士不知道,仙君也不知道?”

我凭真本事捉妖怎么就招摇撞骗了!

听他把火往自己身上引,清弥抬了抬眼,懒懒道:“哦,本君一贯对你们下三路没什么研究。”说着打起点精神,“原来是魇术么?要解倒也容易。”

我此时心情有点五味杂陈。

这神仙是不是戏太多?非得要当着那么多人面显摆自己能干吗?我第一个求助的人不就是你吗?早干嘛去了?

“我们可以走了吗?”草中飞拉着红衣少女起身道。

清弥笑眯眯地同少女摆了摆手:“叽叽,下次再见。”

红衣少女闻言也乖巧地道别,声音软软的,“清弥哥哥下次见。”说着目光转向我和唐祁宁,“哥哥姐姐下次见。”看着这纯良乖巧的少女,我脸上大概泛起了老母亲的微笑,等目送他俩走远了,回神见清弥笑看着我,便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清弥仙君,若我没会错意,魇术您会解对吧?”

“嗯。”

我起身道,“事不宜迟,这便走吧。”

清弥道:“本君散仙一个,无所谓这时或那时,我看有人倒还等着要一个说法。”神仙屁股黏在凳子上,没有挪的意思。

唐祁宁屁股也黏在凳子上,没有挪的意思。

两道不咸不淡的视线同时落在我身上——啥意思,不给个说法还不放人了呗?

“……”我重新坐下。

夜风吹过,亭中三人一时都无言,在这片刻我终于回想起方才被小狐狸打断的拥抱。唐祁宁的拥抱。

他说:真相不重要。

那什么才重要?

我忽然体会出一种自欺欺人一叶障目的酸涩来。

清弥撺掇我讲的,根本不是唐祁宁想听的,或者——可能是他早就知道的。故而他说:“即使我舍不得,也要装作不知道。”故而他说:“人生难得是糊涂。”

若我推测没错,他竟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是雨水泡着槐树叶散发出腐烂气味的那个早晨吗?他打着油纸伞,笑着抹去我发丝上的细碎雨珠,道:“幸好你还在。”在他没什么期盼和希望的短短二十几载灰色人生里,终于出现了一个能让他视线停驻的人,昙花般绚烂美好且短暂。美好到,连幻象他也抓着不愿松手。

我心里有点难受,叹息道:“唐公子……”

唐祁宁却忽然打断道:“所谓魇术,就是唤醒心魔困住敌人魂魄的术法,对么?”

不知他说起这个是什么用意,我疑惑地点头:“没错。”

“那么之所以被困住,是因为逃脱不了,还是不想逃脱?”他并不看我,一手把玩着茶杯,食指指腹摩挲着杯沿,缓缓问道。

“怕是两者皆有。”

“若魇术不过是引子,真正吞噬他的是执念所幻生出的魔障,你那位朋友,我看不必去救。”他食指的动作停下,抬眼看着我,“若他意志足够坚定,这一场不过是磨炼,早晚会醒的。”尽管在说着别人,他深透的目光却仿佛是看着自己,“你,不必去叫醒他。”

“云春你,不要去叫醒他。”

他眼睫垂下去,烛光在他眼角跳出一点波光,像是有泪。嘴角却笑起来。他复抬起眼,望向了我身边的神仙。我大概是王大福那样趋炎附势阿谀逢迎的人见多了,因此见着此刻唐祁宁对清弥的态度,觉得很是一股清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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