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海棠树已经开了早花，小小的花簇攒在一起，衬着夜色，却冷冷清清的。

陈炽坐在雕花窗边，桌前放着玻璃水杯和药片，放了很久，他没有吃。

夜色深重，没有冷月，亦没有寒星，凄凄惨惨的样子。

他咳嗽了几声，从胸腔里带出粘稠的血液，他明白自己不应该再坐在这里吹冷风，可是这漫漫长夜，更深露重，他已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

他一生少有这样茫然的时候。

那时候抓住白萝的手，其实是想留住她吧？他不清楚，只是觉得她的那个笑容分外伤人，说的话更伤人。

她原本就是一个决绝的小姑娘。

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她说那句话时的样子，她祝他一生平安喜乐，这是多沉重的祝福，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轻轻一声叹息飘散在风里，隐入海棠树被风吹的簌簌作响的声音里，转眼消散，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杯中的水已经冰凉，他就着冷水将药吃下去，却猛的咳出更多的血，洒在面前黄花梨木的桌上，蜿蜿蜒蜒，妖娆美丽，仿佛她的笑颜。

缓缓的，他笑了，散漫的笑意凝结在眼底，逐渐变成了一种刻骨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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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小五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喝闷酒，觉得怎么都不舒服。

夏窈推开门进来，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酒瓶，怒视他：“陈瀛，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又不是你跟你相好的掰了，你在这儿借酒消什么愁？”

陈小五抬起眼皮看着她，想要用同样的气势回骂，却乍然间看见少女的脸色苍白的像纸，身体不好的模样。

他愣了愣，抓住她的手，“夏窈，你怎么了？”

夏窈挣开他的桎梏，没说话，只是将酒瓶扔到了一边，转身就想走。

陈小五站起来抓住她的肩膀，“夏窈，你到底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夏窈停住动作，单薄的肩颤抖了一下，最终却只是轻声道：“陈瀛，我哥哥说带我去外公家，我要去m国了，以后我不会再缠着你了。”

陈小五一瞬间没听清楚，“什么？”

夏窈缓缓的掰开他的手，笑了一下，却没有什么开心的样子，“你不关心我很久了，现在也不用关心我。小五，以后不要跟四哥置气了，你好好珍重自己，要是遇到自己喜欢的姑娘，别再花心，好好对她。”

陈小五一刹那间觉得自己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缺了一块，不疼，却很难受。他执着的去拉夏窈的手，夏窈却已经往门外走，声音淡淡的：“小五，可能我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你好好保重自己啊。”

陈小五呆愣在原地，下意识的想要去追，却怎么都没有挪动脚步，直到房门吱呀一声被关上，他才如梦初醒一般，跌坐在地上，哭的像个孩子。

为什么你们都要走？为什么你们都要离开我？

夏窈，为什么你也要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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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萝抱着猫靠在床上喝酒，她关着门，常静以为她已经睡了。

从酒吧出来的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仿佛与这个世界脱轨了，那些热闹繁华慢慢离她远去，最后只剩下苍白的她自己。

墙上挂着做装饰的时钟滴滴答答走到了一点的刻度，猫也懒洋洋的在她怀里打了个滚。

白萝盯着那缓慢移动的秒针许久，才又喝了一口酒，觉得这世界，好没意思。

在这寂寥的夜里，她难得的有些落寞，仿佛被世界遗弃了一般。

恍惚间她看见陈家高高的门槛，六角宫灯摇曳的光，陈炽回头看着她，脸上有清冷月光，衬的他脸色几分柔和。

他问：“你在看什么？”

你在看什么？

看这短短浮生百年弹指，却总有痴儿自寻烦恼，最终不过红颜枯骨，繁华落尽。

她弯唇想要笑一笑，像她常常做的那样，可是一弯唇，眼角却滑下泪来。

寒冷刺骨。

白萝想，这是她两辈子，唯一一次为一个男人流眼泪。

夜里太冷，让人都变得脆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