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安静的诡异，终是魏无羡先受不了了。

须知，这人和人见面，是亲人你就过来抱头痛哭！是爱人你就过来卿卿我我！是敌人你就直接拔刀！这样不说话算个什么事儿啊？

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目光冷漠地看着蓝忘机，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能说什么呢？说：蓝湛，好久不见？

算了，从当年不夜天拔剑相对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站在了敌对面。

现在又何必搞得和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一样，简直虚伪。

或者又说：我就在这里，要杀要剐放马过来。

可面对这样的一张脸，他要怎么将这些话说出口？

曾经他许诺，惟愿花开常在，和蓝忘机一生知己永不相负。可到头来如同梦里寻花，拾一朵，失一朵。如含恨饮鸩，饮一生，咽一生。

他不怪谁，怪只怪世道残忍，人性丑恶。

追捧你时从不吝啬溢美之词，唾弃你时也绝不吝啬踏上几脚。

他这短暂的一生，都是在人性堕落的烂泥里挣扎求生，直到绝望坠崖。

所以，说什么要和蓝忘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过是一时气话。只要他不动手，自己不可能与他为敌。

但要当做若无其事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魏无羡又实在做不到

想罢，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擦身而过的瞬间，蓝忘机却伸手抓住了魏无羡的衣袖。

魏无羡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用手中匕首将其划破。

“滋啦”一声，仿若裂心。

割袍断义，意思已经不用多言。

看着手中残缺的衣角，蓝忘机连手都在颤抖。他低着头，想要说些什么，却像是冷风灌进了口鼻，浑身冷入了心扉。

他知道，魏无羡恨自己，也做好了被恨的准备。

可是这一刻终于到的时候，蓝忘机才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样坚强。

蓝忘机—：魏婴……

魏无羡（莫玄羽）：含光君不用多说。

魏无羡摘了脸上的面具，反正再带着也已经没有意义了。

转身看着他，含笑一如往昔，只是那双眼睛早已经落了星子，一片死寂。

魏无羡：如果含光君要把我交给他们处决，魏婴绝无怨言，毕竟我可是这修仙界的祸害。如果不交，那么船靠岸之后，放我离开。

蓝忘机—：跟我回姑苏。

听见他要离开，蓝忘机的神色有些急切，走上过来挡在他面前道，

蓝忘机—：你内息不稳，要是江晚吟……

魏无羡：我怕他江晚吟吗？

魏无羡的情绪突然有些激动，真的……他真的不能再看见这样一张脸了。

明明……明明都长的一样，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不是他的蓝采之？

得见一人倾国色，天雨飞花动半城。看山川河海，日月星辰皆是你，可又不是你。

他再一次打断了蓝忘机的话，往船舱里走去。却没有走两步倒在了地上。

莫玄羽这具虚弱的身体，终于在这几日风里来雨里去的奔波中倒下了。

失去意识之前，隐隐约约听见了谁紧张中带着痛苦的呼喊，熟悉到了痛彻心扉。

“蓝湛……是你来带我走了对吗…”

听着他无意识的呓语，蓝忘机的眼泪终于滚落。

魏婴，你和我在同一个世界，哪怕所隔山海，山海我也可平。

可是往事之伤，往事之痛，往事之恨，却在你我之间划下迈不过去的天埑。

我要如何对你说出口，哪怕上泉碧落下黄泉，我从未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