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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话 雪色妖歌

  

第119话 雪色妖歌

Episode 119 the elf’s’ Attack

“谢天谢地,你的烧终于退了。”

对薇诺娜汗涔涔的前额弹了一指头,墨莉长舒口气,

“要是烧坏了整个萃琉璃最聪明的魔女脑袋,蓓儿那家伙没了作业抄,还不得把我耳朵给咬下来。”

像在闷罐里发酵了大半个晚上的啤酒花,薇诺娜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脑袋如浆糊般昏昏沉沉。她记起来,自己为了拯救兰蓓儿,从蔷薇十字会的手中偷到了能够打开空间通道的月曜石,却在撤离时身中毒箭。最后还是墨莉驾驭着三头六翼的妖龙突然闯入,将她从十字会的重重包围中救了出来。

之后,女孩的记忆就如同断了线的项链,只剩下零零散散的苍白碎片。

“墨莉… …我们这是在哪儿?”

接过朋友递过来的驼皮囊袋,薇诺娜抿了口水,这才浇灭嗓子里火辣辣的痛感。

“尼普顿运河,皇家航运公司‘圣安东尼’号风帆邮轮。”

翘腿坐在薇诺娜身边,墨莉侧头随手一撩,炽烈的红发如旗袍猎猎招展,

“你错过菲涅尔瀑布了。日落前一条凤尾龙刚刚从水幕里钻出来,半个客舱的人都挤到右舷去看,差点没让这小破船翻过来。”

“菲涅尔瀑布?”

薇诺娜瞪大眼,

“那我们… …岂不是离王都已经有好几百里了?!”

“棒棒的,脑袋没烧坏,看来葛里高尔小姐下学期的作业质量也有保障了。”

打了个哈欠,墨莉拍拍薇诺娜的脑门,

“从圣蒂斯安娜逃出来,你就一直在发高烧,像灌了酒似的半睡半醒。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你弄上船,在开船前又去贫民窟的黑市弄了点药,谢天谢地,这几天总算是熬过来了。”

“圣蒂斯安娜… …月曜石!!!”

女孩惊坐起来,在全身疯狂摸索起来。最后还是墨莉从锦囊袋里倒出一颗月牙形的银色玉石。

“太好了,墨莉,蓓儿… …有救了!!”

仿佛握着银发少女的纤指一般,薇诺娜抢过宝石,将之紧贴在脸颊。玉石莹如花露,辉映着雪颜苍白的黯然,女孩沾着泪珠的睫毛微微颤抖,如涟漪般粼粼泛光。

“悠着点来朋友,你的伤还没愈合,魔法回廊的修复也需要时间,这段时间还是避免情绪波动和法术使用吧。”

从袋子里掏出瓶红酒,墨莉一挥魔杖,两个水晶酒杯出现在桌子上,

“这艘船明天一早就会开到紫云英港,我们会在那里下船,再走一天的旱路就能到达黑渊神殿所在的森林了。话说你知道怎么用那块石头吧?”

“嗯,我会尽全力用它唤醒神殿里的上古法阵,我们一起去另一个世界救回蓓儿。”

靠在墙壁上,薇诺娜将月曜石按紧在胸口,望向舷窗外夜色漫衍的河面。

“顺便一提,下了船,我们就进入羽灵的东南省份来了。你知道,这一带是路易斯的封地,那家伙可是像猎头蟹一样惦记着你的项上人头呢。”

用魔杖指挥着瓶子自动倒好红酒,墨莉将其中一个酒杯递到朋友面前。

“走到这一步,我已经不打算回头了。”

薇诺娜用手指轻轻敲着酒杯,侧耳倾听起杯中清越的回鸣。这声音让她想起了兰蓓儿的笑容,两者都是同样的清澈,同样的冰清玉洁,

“也许,我做不到让所有人都变得幸福。但至少,我想努力守护住蓓儿的幸福。”

忽然,船舱里传来沉闷的撞钟声。甲板顶层传来震耳欲聋的爆震,紧接着整艘船急剧摇晃起来,仿佛虐疾的病人禁不住地战栗。走廊中回荡起旅客们的尖叫和哭喊,似乎这艘船已经驶入烈火熊熊的炼狱。

“怎么回事?!”

“不知道,先离开这里!”

不顾高烧初退后的虚弱,薇诺娜将装着月曜石的锦囊袋护在怀里,耳边却传来木板炸裂的破碎声。回过头,一只银发摇曳的身影早已抓着绳索突入到两人面前。

雪妖?!

女孩匆忙举起魔杖,没想到对方快了一步,银丝飞旋的翩跹带动狐尾雪绒花开般的盛放,她还没来得及念出咒语就对方舞蹈般的术式击飞,重重地撞在舱壁。

与此同时,偷袭者从腰间抽出一把新月似的弯刀,如离弦之剑般扑向瘫坐在地的薇诺娜。她连忙从锦囊袋里抽出银剑,挥剑挡开对方的斩击。大概是身形太过纤小的缘故,雪妖被薇诺娜的剑击逼得连退几步,仿佛挣扎在风暴里的雏燕,在船舱的破口处勉强站稳身子。抓住这难得的机会,薇诺娜挺剑迎击上去,只要再给对方一击,这只狐耳茸尾的小东西就会像秋风中的落叶一样被赶下河去。

电光火石间,薇诺娜看到了那双掩映在银发下的金瞳,犹如融化在烈焰里的琥珀,刺得女孩眼睛灼痛不已。

我在干什么… …这孩子,是蓓儿的族人啊… …

就在薇诺娜犹豫的片刻,对方反手一个术式将她击倒在地,挥刀斩向女孩毫无防备的脖子――

“焰舞――爆裂!!“

猩红色的咒语在两人间炸裂开来,半空中的袭击者猝不及防,被术式爆炸的气浪冲出船舱,化作河面上一朵映照着火光的水花。

“搞什么鬼啊,优等生小姐?!“

捏紧冒烟的魔杖,墨莉伸手拽起还在发愣的女孩,

“那小妖精可是在要你的命呐!!”

“我… …我下不了手… …”

薇诺娜支吾着,脑门上已是大汗淋漓,

“一想到这孩子身上和蓓儿流着一样的血… …”

“不,薇诺娜,你错了。就算蓓儿和雪妖再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她们终究不能混为一谈。“

墨莉捡起地上的魔杖,递给朋友,

“雪妖就是雪妖,几百年来人类最恶毒的敌人。你也看到了,只要对它们怀有半点仁心,下一刻这些小妖精就会立刻把你脑袋砍下来,明白么?”

女孩迟疑片刻,点点头。

“现在我们到甲板上去,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伤还没好,不能随便使用魔法,要时刻紧跟在我身边,清楚了吗?”

“知道了,我会小心行事。”

收拾好东西,两个女孩披上斗篷,抹黑溜出房间。船舱中已经变得一片狼藉,随处可见旅客们逃命时丢下的衣物和行李。一扇扇洞开的房门如墓碑般沉默着,在空无一人的走廊凝固着碑林般的寂灭与黯淡。

直到靠近顶层甲板时,耳边愈渐清晰的喊杀声才让两人的心脏落回地面。“圣安东尼”号的甲板早已变成沸水馄饨一般的热闹战场。在右舷,几艘漆黑的小船依靠铁钩牢牢黏在了邮轮的一侧,好似沼泽里的蚂蟥附在巨人身上疯狂吸血。无数白色的身影沿着铁钩攀上甲板,和船上的人们厮杀在一起。而甲板的另一侧,水手们在船长的指挥下聚集起来,在入侵者和旅客间形成一条防线,依靠木棒、鱼叉等简陋武器拼命抵挡着雪妖的进攻。只是敌人数量众多,又有魔法加成,甲板上的形势已经危如累卵。

“不是冲我们来的。”

眼见着雪妖们攻陷一处仓库,哄抢起船上的物资,墨莉松了口气,

“这世道,连雪妖也干起强盗的勾当了。”

“下一步怎么办?”

薇诺娜紧贴着墨莉,举起魔杖警惕地环视四周。

“趁还没被发现,赶紧溜。”

“可那些平民呢?没有魔法保护,他们很快就会成为待宰羔羊的!”

“别天真了,优等生小姐,别忘了你自己还有伤在身。”

从斗篷里掏出没有喝完的半瓶红酒,墨莉扬起脖子狠狠一灌,抹去嘴角血滴般的酒珠。

薇诺娜心有不甘,却也无能为力,只好拉着墨莉的手,沿甲板边缘悄悄摸向系着小船的支架。在雪妖们潮涌般的攻击下,水手们的防线已是风中残烛。薇诺娜看见旅客们一张张火光映照下惶恐的脸庞,惊跳不已的心脏有如针扎。

不行… …至少,要为他们做点什么… …

她掂了掂袋子里的龙焰晶石,悄悄松开朋友的手。

“薇诺娜!你干什么?!不要命了?!!”

不顾墨莉的呼喊,薇诺娜从袋子里倒出仅剩的几颗晶石,冲向鏖战正酣的甲板中央。可她还未来得及抛出手中的晶石,雄壮的号角声突然吹响在耳畔,仿佛骑兵冲锋的马蹄,溅起猎猎疾风。

“一队二队,放箭――!!”

甲板的左舷鸣啸出万箭齐发的嘶吼声,喷薄的利箭如暴风骤雨般射向敌阵。雪妖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匆忙释放出防护法阵,可这些利箭却轻而易举地洞穿了她们的结界,就像烧红的军刀划过奶油。很快,甲板上就铺上了一层红白尽染的轻羽,那是雪妖们用鲜血和破碎肢体吟唱出的无声悼词。

“三队、四队从左右两翼包抄;五队、六队,即刻封锁敌人的退路!!”

无数身披轻甲的身影从左舷跃上甲板,开始包围残敌。惊奇之余,薇诺娜捡起地上的箭头,发现了残余在上面的穿甲术式。这种能够破坏魔法护盾的武器是羽灵近卫军的制式装备,在女孩的印象中,除了皇家法师团,只有近卫军中的少数军官懂得这种武器的制作工艺。

然而,眼前这些救人们于危难之中的士兵却只是穿戴着简陋的皮制护甲,武器质量也参差不齐,甚至还有人扛着钢叉锄头冲锋陷阵,根本就不像正规军。

“是农民自卫队,我们有救了!!”

旅客中爆发出欢呼声,女孩这才明白,原来这些人都是附近的民兵。但他们的作战风格却丝毫不逊于王都的精锐部队,短剑长矛默契配合,梯次攻击;木盾甲士分割包围,稳中有狠,这根本就是近卫军的重甲骑兵们才会使用的优秀战术。

所有的民兵都遵从着同一个声音的指挥,逐步缩小对残敌的包围。而发出指令的那个人则独自挺立在燃烧的火炬前,斗篷似烈焰般漫卷火星。他双手拄剑,仿佛一支战旗迎风飘扬,脸庞被麦黄色的火光雕刻出刀锋般的锐利。

一股莫名的痉挛像闪电般击中薇诺娜的心脏,她望着对方挺拔的身躯,耳边的指挥声却分明穿过了十年生死的茫茫,直击女孩心底最柔软的悸动。

不可能… …少尉,已经被抓到天牢里去了… …已经十年了,没有人能活着从那里出去… …

可即便穿过了十年风雨的艰难跋涉,这声音,还是像记忆中的那样执着与坚定,就像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年轻的骑士长用生命砥砺出的铿锵誓言。

女孩感到全身的血液像沸水一样升腾起来。她握紧魔杖,僵直着身子,一步一步挪向记忆里的那个身影,期望着在下一个转角灰眸般的瞬间,弥合记忆里所有的裂纹。

“队长,我们已经消灭了大部分的雪妖,但还是有少部分的敌人突破包围,逃到了更深的船舱,请问是否追击?”

“别管它们,德雷克参谋,立刻组织人力救治伤员,所有药品优先保证船员和乘客的使用!”

在他和手下交谈的时候,薇诺娜终于看清了那张跃动在火光下的脸庞。

“科恩… …科恩哥哥!!!”

呼喊声出口的一瞬间,薇诺娜就后悔了。十年变幻已是物是人非,她早已不是紫鸢尾公主,他也没有义务再保护一个落魄的魔女。圣碑山一别,踏过生死,却败给了时间。

可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不顾周围人惊诧的目光,薇诺娜捂着受伤的侧腰,一瘸一拐地赶过去,哪怕只是隔着茫茫人流看看他十年后的身姿,哪怕只是在心里将所有重逢的誓言,咀嚼成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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