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诺想抬起胳膊查看一下，剧烈的麻痹感让他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他的左手目前是废了。
而就在这样的时刻，前方其余的坦克也开始各自以缓慢的偏移角度在调整炮台——再在这里多停留半分钟，他必死无疑。
伊芙诺却露出了一丝笑意。
果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做到的啊。
他活动了一下脖子，拖着那只还在流血的手，突然直冲那排坦克奔跑过去！
随着他的动作，那些钢铁大家伙也有了反应，炮声纷纷响彻，只需有一颗命中，就能将他结果在这——
第一个开炮并成功命中目标的那辆坦克里，还在通过潜望镜观察战况的士兵，正满怀期待地等着入侵者被击毙的刹那，却见那人直冲自己的方向奔来，在即将被无数炮弹贯穿的前一秒——
消失了。
眼前只剩失去了目标的子弹纷纷坠落地面，而本应在那的目标，居然直接跃出了他能看到的视线范围。
他连忙调整视野，还没回过神，就听到头顶上的舱盖发出咚的一声沉重闷响，之后是奇怪的刺耳声，在有节奏地回荡。像是什么被切割的声音，一下，一下。
“什么声音？”他下意识抬头看去的同时听到背后的战友在问。
只是他无法回答他。
因为下一刻，那声音没了。他最后看到的，是原本阴暗的驾驶舱内，照进来一束日光。很温暖，也很刺眼。
伴随那日光刺进来的，还有别的什么东西。他看不到，但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尖锐的物体穿过他的喉管，然后刺破颈后的肌肤。
他最后弥留的意识里，有陌生的声线在说话。
“是你们没错吧。虽然我不想浪费时间，但我这个人，很记仇的。”
……
回到公司办公室的凯尔正在埋头各种处理文件，桌上的电话响了。是办公电话，不是他的手机。
他接起：“您好，这里是莱奥盖生物科技有限公司。”
“你是谁？”
打电话进来还问对方是谁，本身就很莫名其妙。而且这说话的人是个女声，声线稚嫩，明显是个小孩子。
是不是打错了？
这是凯尔的第一反应，于是他又重复一遍：“这里是莱奥盖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你有什么事情？”
可彼端的女孩还在继续追问：“你叫什么？”
凯尔顿时有种挂断的冲动，但他控制住了自己。
“请问，你想找什么人？”
“我找……”彼端出现了短暂的安静，“凯尔。”
找他？
凯尔微怔了下。
“我就是，你是哪位？”
“你就是凯尔？”那小女孩般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欣喜，“太好了，我还怕我记错，毕竟只听过一次……”
“所以——”他忍不住打断道，“你到底是谁？”
“后天。后天凌晨，你去埃塞边境的半月港。”女孩的语速很快，听上去很仓促似的。
“半月港？”他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地名，“去那做什么？”
“去救伊芙诺。他很危险。”
“什么？”
凯尔腾地站起身，座机被他突然的动作从桌面上拽了下来，吊在半空中摇晃着。
“你是谁？你知道些什么？伊芙诺现在在那里吗？”
“现在不在，但后天凌晨会在。你现在去不了他在的地方，去了也是送死。务必要在天亮以前抵达半月港，不然恐怕去了也晚了。开车过去，能带个医生最好。你告诉他，不要做徒劳的努力了，他改变不了的。”
“他到底去做什么了？”凯尔的口气也不由焦躁起来。
“他想打破宿命……想改写宿命。让他放弃吧，挣扎没有意义。我没办法说很多，你一定要去救他，如果你还想让他回来，就这样。”
“宿命？什么宿命？”
没有回应——女孩匆匆说完那句，通话就被切断了，听筒中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凯尔紧握着话筒愣了许久。
这个电话实在太过诡异，他心里的疑问多得要溢出来，可没有人能回答，也没有地方询问。对方是敌是友，出于何种目的，如何得知这些，他全都没有头绪。
他阖上眼深吸一口气，让躁动的心态平静一些，然后将电话放回去，开始查找半月港的位置。
哪怕只有一线希望，甚至不是希望，而是陷阱——他也只能选择踏入。
……
赤湖正在掀起着怎样的血雨腥风，外界一无所知。
消息自然已经由上而下被封锁，毕竟一旦公开，会影响政府的形象不说，还可能牵涉出更多他们不想让普通群众知道的事情。
人们看似在通过各种渠道接收各种讯息，以为看到了真实的世界，然而这真实是经过删选修改后精心展现给世人的，伪装成真相的谎言。
但似乎又无可诟病。能看到想要看到的就满足，和想象不同的就该被指责，这样的世界才符合大部分人类的天性。人们痛恨欺骗，痛恨的只是被当成傻瓜本身，而不是没能了解到真相——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有什么要紧？又不能涨薪水，不能变好看，还抵不上下顿吃什么重要。
不过话说回来，吃什么的确是永远值得思考的问题。
“去你家？好啊。”
面对尹珞发出的邀请，樱奈自然一口应下，并提议自己也从家里带点吃的过去，分担一下给这么多人做饭的压力。
“我们家的厨师甜点做得相当不错呢。”
“真的可以吗？”尹珞听后十分兴奋，然后报出了一个不属于甜点范畴的选项，“我想吃炸鸡！”
樱奈倒是没太在意她的突然跳脱，只是看着她笑：“你有什么想吃的，直接写个清单给我好了，什么类型都可以。”
于是接下来的一整节课，尹珞都没有听进去，满脑子都是美味食物的图片一张张闪过。
可能她激动期待的神情夹在一教室的困倦无聊中间太过格格不入，一直在滔滔不绝的国史老师不经意地走到她身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走了她手中的纸。
“尹珞同学的课堂笔记，做得很有特色呐，我给大家念念。”
完蛋。尹珞扶额。
“炸鸡，洋葱圈，芝士焗虾，芒果班戟，提拉米苏，酸奶慕斯……”
整间教室爆发出的哄堂大笑，响彻整个走廊。
隔壁的隔壁，一班教室里，正趴在桌上睡觉的迦冥都被吵得皱了皱眉头，换个姿势继续进入梦乡。
“尹珞同学，请你站起来告诉我，这是哪一章的内容？是古代史，近代史，还是现代史？”
严格来说，大概算未来史，这周五就派上用场了。
这话总不能对着老师说，尹珞只能默默起立，垂下头。
“想不出来？那你回答我，我刚才讲的是什么？”
这节课她从头到尾就没有听过，哪里知道……
“咳。”斜前方的樱奈轻声咳嗽了下，尹珞视线飘过去，偷瞄樱奈桌上摊开的课本章节标题。
“讲的是……王室末期革命。”
“看来还是有听课的啊。王朝被推翻的年份是多少？当时哪任国王在位？”
……这她怎么能看清啊！
尹珞竭力在脑海中搜寻残留的记忆映像——这部分她之前应该是看见过的。
“国历……1523年，卡梅亚·艾格奥利。”
“和卡梅亚一同被公开斩首的还有谁？”
“大贤者布雷·因斯克。”
“答得很好。请坐，课堂笔记如果能和我的课有关系，我会很荣幸。”
尹珞心有余悸地坐下。幸亏她脑子还算好用，否则八成要出去罚站了。
回到讲台前的国史老师又开始激情万分地讲课：“封建王朝经过革命蜕变成自由平等的共和制，这在每一个国家都是历史的重要转折点，你们要用心去体会历史的震撼。之前我在一班讲这一章，有学生悟性很高，听得眼含热泪……你们别笑，仔细想想，如今的好生活正是革命人士用血肉为我们换来的，让国民不再受封建制度压迫……”
国史课听得眼含热泪？尹珞撇嘴。
肯定是那种死板正经积极向上的好少年，过马路从不闯红灯看见蚂蚁窝绕路走的类型，出现在成绩最好的一班也可以理解。
……
一班教室。
“阿——阿嚏。”
“你怎么了？”旁边的女生关心地探头，“感冒了吗？我这里有感冒药，需要么？”
“不用，谢谢，我没有感冒。”
揉了揉鼻子，希维尔笑笑。
“可能有人在骂我吧。”
……
圣约纳宫中，川彦成桌上的电话又一次响起。他都记不清这是第几十个来电了。
“喂？”他皱着眉接通。
果然又是意料中的人声：“总理先生，我是马多中校，我现在需要向您汇……”
“别特么废话，赶紧给我说重点！”川彦成没忍住说了脏话。当兵的这些人脑子真是不转弯，都火烧眉毛的时刻了，每个电话开端还都要说一遍开场白。
“是！我们出动了配备穿甲弹的亚努斯式坦克，入侵者中弹，但没丧失行动能力，第三防线已经被破，入侵者即将进入二防范围！”
“穿甲弹对他有用？”川彦成眼睛一亮。
“是的，只是他移动太敏捷，坦克炮台转速难以跟上，不过第二批亚努斯已于二防入口驻守，我想请求飞行部队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