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樱奈一口回绝。
“我……不会跳舞。”尹珞弱弱说。
像是早就料到结果，希维尔无谓地耸了耸肩，又转向迦冥。
“你呢，想跳舞吗？”
“你去死。”迦冥一脸嫌弃，“两个大男人跳舞，你不嫌恶心吗。”
“那我只好选择退场了。”
说着，希维尔居然真的站了起来，不远处那名同班的女生部员看见了，连忙上前：“哎，你不会要走吧？”
“啊，刚刚被人拒绝了三次，打击有点大，我得缓缓。”
他脸上灿烂的笑容和口中说出的内容完全不沾边，没等那女生反应过来，就大步流星离开了空地。
“那我也走了。”
迦冥也要跟着起身，尹珞赶紧拦他：“你不能走。”
“为什么？”他不解地回头。
尹珞一本正经：“你在这，能镇场子。”
她可不希望一会真的被邀舞的男生包围，迦冥在旁边，多少能起到劝退的效果。
迦冥一怔，明白了她的意思，又默不作声地坐回去。
开场时间逐渐临近，场地内的人流也多起来，大部分座椅上都坐了人，尹珞留意到，确实有不少男生在偷偷打量这边，准确地讲，是打量樱奈。
尹珞忍不住偷偷瞄了樱奈一眼，樱奈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表情，仿佛那些目光和她无关。
她忽然有点后悔，自己擅自要求迦冥留下来，都忘了问樱奈究竟想不想跳舞，万一她其实……没那么排斥呢？
可不知为何，她不想去问。
反正樱奈没提出异议，就当做是默许了吧。
蓦地，空地周围的灯同时亮起，有悠扬的旋律响彻在夜空中——
“欢迎大家来到露天舞会。”
带了扩音效果的清亮女声，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身着红色舞裙，带着精美紫色假面的身影站上了中央的圆台，耳畔的粉色发丝很是瞩目，带着俏皮笑意的唇在麦克风前轻启，声音回荡在场内——
“请在今晚，尽情地随心而动……释放自我吧！”
话音刚落，又一个身影登上了圆台——
燕尾服，黑皮鞋，同样款式的假面，在红裙少女面前站定，单脚后撤，弯腰，伸手，标准的邀舞姿势。
红裙少女露出好看的笑容，将手中的麦克风递到一旁台下的部员手中，右手轻盈地落在面前平摊的手掌上。
音乐骤然变了旋律，新的一曲开场，圆台中的二人也开始随之舞动，是很简单基础的舞步，却由于那两道身形的优雅和美丽，显得无比美好。
另外几对精心打扮的部员，此时也在空地间挽手翩翩起舞，气氛变得活络，陆续有胆大的男生开始去找周边的女生邀舞，有几个在尹珞他们附近转了半天，一副想来又不敢的样子。
那些踌躇犹豫的视线，大部分都在看见迦冥时收了回去。
迦冥果然好用。
结果没来得及庆幸多久，突然响起的喊声，令尹珞感觉大事不妙——
“迦冥迦冥！我们去跳舞吧！”
从空地彼端跑向这边的……不是茜斯拉还能是谁？
几乎同一时刻，她听到耳畔有椅子和地面摩擦的短促声响，连带着一阵疾风，再扭头看，迦冥早不见影了。
逃得真快呐……
尹珞还在试图找寻迦冥的行踪，就听见耳边传来男生的讲话声：“请问，我可以请你跳舞吗？”
果然来了啊。
她心中暗叹，回过头来，却意外地发现，眼前的陌生男生……是看着她在说话。
不是樱奈，是她。
“……你是在和我说话吗？”尹珞有些不敢相信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是啊。”男生反倒被她问得愣了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得体的微笑，“肯赏脸吗？”
“为什么……”
她想问为什么是她而不是樱奈，话没说完，然而不自觉间飘向樱奈的眼神，已令男生懂了她想表达的含义，表情顿时有点尴尬。
“那个……不是，我只是觉得，你比较合适，不会同意的吧，她……”
……
所以是因为她看上去比较好说话？！
尹珞一时心情复杂，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沮丧，怔怔地看着那男生，后者当她是在犹豫，又开口道：“难得的舞会，既然来了，不参与进去未免可惜，对不对？不如就和我……”
“不好意思。”
打断他的却不是尹珞。
“她有舞伴了。”
方才安静听着他们交谈的樱奈，此时在男生讶异的目光中站起身，冲尹珞伸出手。
“尹珞，我们去跳舞吧。”
男生明显没料到如此发展，视线在两个少女之间来回游移，说话都打了磕绊：“哎？可、可是……”
这种状况也在尹珞意料之外，但看着樱奈脸上的微笑，她不自觉地也跟着露出笑容，顺势拉住面前纤长白皙的手。
“好啊。”
一瞬间，她甚至忽略了自己压根不会跳舞的事实，随樱奈离开座位，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不过，圆台上的哥哥和涵灵学姐舞姿极为标准，对毫无基础的人相当友好，跟着模仿应该问题不大。
况且，对象是樱奈的话……
她跳不好，也没关系的吧。
和樱奈在一起，就算跳得一塌糊涂，也会很开心的。
不知道樱奈她……是不是也这样想呢？
“我来跳男生的舞步吧，带你跳更方便。而且，我比你稍微高一点呢。”
走到空地内某处没人的位置，樱奈停了脚步，回身面对她说着，略歪了头，唇边弯起的弧度很好看，黑色发丝随她的动作在脸颊旁轻微摇曳着。
“对，就这样，搭好我的肩膀，右脚后退……”
落在她腰间的手臂，加了恰到好处的轻微力度，带着她随乐拍迈出步伐。
“学得很快嘛。你只是没接触过舞蹈，认真学的话，应该很好的。”
是你教得好。
这样想着，尹珞却没说，因为她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有一点点，紧张。
明明都是女孩子，为什么要紧张呢？
她在心底这样安慰自己，可效果不大。
或许是由于后腰处透过衣服布料传来的丝丝温度，或许是由于相扣的手心。
又或许是因为……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实在太漂亮了。
这样的舞姿使两人身体贴得很近，她视野内几乎被浓密卷翘的长睫毛和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占据了全部范围，搞得她一阵心慌，错开视线，一时又不知该看哪里，最终定格在少女带了温柔弧度的唇上。
她一直觉得，樱奈的嘴唇特别好看。
虽然乍一望去，哪里都很好看，但无论是那头标志性的乌黑长发，还是那对黑瞳和精致小巧的鼻子，都和她本人一般，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
只有嘴巴不同。
无需任何雕琢就足够流畅美好的唇形，在上唇中央微微凸起的唇珠，若撇开本身的清冷气质不谈，这种形状的唇，很容易令人产生亲近的念头。
越看越觉得，触感会很好呢……
呸，她在乱想什么啊。
……
不断随着音乐变幻的灯光，映得校园光芒四射。
独自坐在外圈的学生越来越少，舞池里的人越来越多，不时有旁人的目光落在两名少女这里。
“诶，你看那里——”
“那边有两个很可爱的女生，在一起跳舞呢。”
偶尔响起的，低声的窃窃私语，也湮没在悠扬的乐音中。
“我的天，那不是樱奈吗？……”
有人认出了那一隅翩翩起舞的身影，看得有些痴了。
“她笑起来……真美啊。”
……
当事人自然听不到，尹珞也没留意那些飘来的目光，此刻，她的注意力被圆台上的身影吸引了。
适应了舞步，她终于不再胡思乱想，也不用再专注观察哥哥和学姐的一举一动，而是换了欣赏的心思在观望，不由得感叹起来。
“涵灵学姐真美，就像会发光一样。”
“是啊，学姐是非常适合站在聚光灯下的类型，让人移不开眼睛呢。”樱奈微微一笑，“不过，你也差不多。”
“诶？”
“你也会发光。”
“哪有这种事情。”
尹珞忍不住笑了，只当是玩笑，可收回的视线与樱奈交汇的瞬间，稍稍怔了下。
那双黑曜石般的瞳孔像是两汪湖水，虽然蕴了笑意，却莫名地透着一股认真。
“我能看见哦，你身上的光。”
在灯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的，极度温柔的眼神。
“无论在何时，何处，都能。”
……
教学楼天台的阴暗角落。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突然传来的少年音，引得坐在墙边的迦冥睁了眼。
他没吭声，静静看着希维尔走过来，将手中的盒子往他跟前一递，连带着钻进鼻子的香味。
“饭团。我碰见茜斯拉了，就猜你是躲起来了，上来一看，果然天台门反锁着。”他边讲，边随意地倚靠在一旁。
迦冥没客气，接过饭盒打开，拿出来就往嘴里塞，狼吞虎咽完，盒子一放：“说吧。”
“你怎么知道我有话说？”
“要是没事，你早就告诉茜斯拉我在这了。”他哼了一声。
“也对。”
希维尔一耸肩，随意地眺望着楼外的景色，这里恰好正对舞池，能望见遥远刺目的灯光，和不断变换位置的无数人影。
他沉吟了片刻，才继续说下去。
“凶手，可能有线索了。今天上午，在赤湖失踪的那个人，出现在了咱们班的摊位，给了尹珞一张塔罗牌，是相同的图案。”
“赤湖的人？”迦冥皱眉，重复，“意思是……”
“你说，会是二哥吗？”希维尔忽然问。
“我怎么知道。”
希维尔近乎无声地叹了口气，仰头靠在身后坚硬冰冷的墙面，阖上眼。
“这个可能性，我没认真想过。也许是不愿想吧。我总觉得，二哥没理由做这种事。”
“理由，在他，不在你。”
“也对。”希维尔有些自嘲地笑笑，“反正，都无所谓。”
他缓缓睁开眼，又一次凝视夜幕中的空地。
彼处热闹又明亮的狂欢，和这天台后方的阴暗相比，仿佛两个世界。
“不管是谁，这个仇，我一定会亲手报。”
他轻声开口，左手神进校服衣袋，手指安静地缠绕上一直放在里面的发带。
是莎露安曾经系在他手腕上的粉色发带。
“嗯。”
迦冥的回应一如既往地淡漠，只是似乎，稍微有些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