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加起来，恐怕都比不上你一个人。”伊芙诺缓缓勾起唇角看着尹珞，说。
鬼才信他的话。这么废的吃瓜群众还不辞辛苦拖到赤湖，脑子坏掉了么？
“那我建议你送他们回去，免得一会开打妨碍视线。”尹珞的语气不冷不热，“比我还差劲的水准，除了祭天我想不出其他用途。”
“呵呵呵……”伊芙诺的肩膀随着笑声抖个不停，“你是不是有点太小看自己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尹珞懒得和他废话，干脆地切回正题：“我要带樱奈和方烨走。”
伊芙诺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歪头打量了她片刻，那眼神让尹珞很不舒服。
“你看什么？”她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没什么。”他微微一笑，“你想带他们走，可以，但有一个要求。”
“你说。”
“你留下，换他们两个，怎么样？”
……
“他们……是你的朋友吗？”
樱奈和惠里佳还坐在原地，惠里佳有些好奇地望着突然出现那几人的身影，问道。
“应该说，是队友。”
“那个女孩子——莫非就是你说的那个，很重要的人？”
樱奈稍怔了下：“你怎么知道？”
“果然是这样吗？”
惠里佳抬手，随意理了把被夜风吹得凌乱的碎发，唇边噙着温和的笑意。
“面对她的时候，你的笑容……很好看呢。”
……
伊芙诺的提议，使尹珞呆了片刻。
“我？”
“这不合理吧，二哥。”希维尔的声音响起，“你想要战力，为什么不让我或者迦冥留下来？”
“迦冥啊，他不够强。”
面对伊芙诺毫不留情的评价，迦冥什么都没说，只是冷冷瞟了他一眼。伊芙诺也完全没在意似的，又笑吟吟地看向希维尔。
“要是你，当然没问题，不过你真的放心他们在没人带队的情况下作战么？”
希维尔沉默了会：“我们想带走同伴，是希望彼此有个照应，而不是单纯的谁去谁留。把尹珞自己留在这里，就算她同意，我们也不会同意。而且，你为什么会认为，尹珞比迦冥强？”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多留下个人也无所谓，只不过，她一个人就够了。虽然不是我的本意，但眼下的事情更重要。”
伊芙诺懒洋洋地往轮椅背上一靠，扬起下颌，用一种近乎俯视的角度注视着尹珞。
“我送你一份礼物，怎么样？”
“礼物？”尹珞蹙了眉，总觉得他送的不会是好东西。
伊芙诺偏过脸，冲一旁的人堆提高了音量：“山原北，过来一下。”
“什么事？”
在几人现身后，彼端的人群就陷入了安静，此时听到他喊自己，山原北抬头应了声。
“带催眠药了吗？”
山原北顿了一秒：“药箱里应该有。”
“给我。”
“催眠药？”旁边听着的希维尔低声重复道。
“普通的物理催眠法太费时间，况且她对我的防御心理很重。”伊芙诺似笑非笑地说，“要把她丢失的记忆唤醒，催眠是最好的手段，不是吗？”
尹珞垂在身侧的双手蓦地僵住。
他居然……要帮她找回记忆？
“为什么？”
先前明明一直不肯告诉她，还因此企图杀死她——
“如果能成功，你自然会知道。”
伊芙诺的回答，令她的心怦怦地跳起来。
困扰她许久的谜题，终于可以……揭晓了吗？
此时山原北也已经起身朝这边走来，手中握着一个袖珍的白色药瓶。
“不必了。”
迦冥突然向前一步，挡在了山原北面前，转过身看着伊芙诺，淡淡地开口。
“我们两个留下，就这样。不用催眠了。”
“嗯？”伊芙诺的目光锁定迦冥面无表情的脸，“你好像不愿让她想起来呢。”
迦冥一声不吭，只是固执地拦在那里，态度已经很明确。
“你的看法呢，弟弟？”伊芙诺视线转到希维尔身上。
希维尔笑得云淡风轻：“我尊重当事人的意愿。”
“当事人……应该是尹珞才对。”
伊芙诺的话宛如没传到迦冥耳朵里一般，他还是就那么站着，没有退让的意思。直到尹珞走到他身旁，在他的注视下，冲后面的山原北伸出了手。
“药，吃几片？”
山原北打量尹珞稍许，静静地拧开药瓶，倒出两片放入她的手心。
迦冥皱了皱眉，扭头看她：“一定要想起来？”
“一定要。”
他面前的尹珞看起来很平静。
“那是我的记忆，无论多糟糕，都是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
迦冥沉默片刻，缓缓地朝旁边让了一步。
药片很小，尹珞塞进嘴里一仰头就吞了下去，和迦冥擦肩而过时低声说了句：“谢谢，我没问题的。”
她知道他是担心，也大概能猜想得到，那段记忆，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存在。
但她愿意去面对真相。
哪怕是充满未知的潘多拉魔盒，里头除了希望什么都会出现——
她也会竭尽所能，去接受现实。
“可以开始了。”
纵使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尹珞站到伊芙诺跟前再讲话时，胸口还是有点发紧。
说一点不害怕，是假的。
不过这种紧张感很快就消散而去——取而代之的，是身体在变得沉重，大脑的运作开始迟缓。
“靠在你身后的石头上坐下，闭上眼睛。”伊芙诺的声线听起来很柔软，“身体彻底放松的状态，更容易进入深度催眠。”
照做的同时，她感觉意识在逐渐涣散，整副躯壳仿佛轻盈到不复存在。
“现在想象你站在楼梯前，准备向下走。”
伊芙诺的说话声似乎从遥远的天边飘来，又仿佛穿透她了的大脑，直接从她脑内发出指令。
“楼梯共有十级，我会引导你一级一级往下走，当你走进最底层的地下室，你会看到那时发生的一切。”
眼前真的出现了古色古香的楼梯，一圈又一圈，盘旋蜿蜒着伸向底部。
她望着深不见底的旋梯，坚定地迈出步伐。
“一……二……三……”
他数得很慢，恰好卡准她的步调，在每走下一层时就数一下。
“七……八……九……十。”
她的脚步停驻在悠长阶梯的尽头。
“你的眼前是地下室的门。推开它，你会回到三年前的威西鲁镇。”
双脚似乎失去了控制，被某种力量蛊惑着，驱使她走向那扇厚重的大门。
门扇轻若无物，随着她的触碰蓦地不见，出现在她视野里的，是熟悉的街道。
“那个女孩，很快就会死在那里。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用你的眼睛好好看清楚，然后告诉我。”
这条街。——没错，是姐姐出事的地方。
她听到了械具碰撞的嘈杂噪音，就在她手边的巷道里。
她还记得，那里是……
十几个女生，挤在狭窄的小巷内，挥舞着手中的棍棒，无情地招呼上包围圈中间的两名少女——被围攻得最惨的那个身影始终努力护着身边的同伴，总是整洁得体的衣服此时脏兮兮的，沾满了斑斑血迹和灰尘，唯有脑后的灼目红发还为她保留着一丝骄傲的气息。
尹珞躲在巷口的墙角，睁大眼睛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她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想要上前帮忙，却挪不动腿。
对了，当时的她也是如此，躲在这里，心惊胆战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却始终没有勇气冲上去。
她只有十二岁，什么都做不了，就算闯进包围圈，也只能给姐姐增添负担。
“你快走，回去叫救援！”是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说得轻松，你一个人能拦住这么多人吗？”被她竭力送出包围圈的那个人，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质疑。
“要保护的是你，无论如何也要拦住啊。”
即使在这样不利的局面，姐姐和那个人说话时，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别在这秀恩爱了，今天你俩谁也别想活着走！”
“啧……真是够恶心的。”那人的声音明显变得不快，努力从包围圈里挣扎后退，“那就交给你了，大英雄。”
“哈哈，听见没有，说你恶心呢。”哄笑声中夹杂了幸灾乐祸的语气，“放着乖乖女不当，为人家跑来混黑道，就换来这种结果，真是可怜啊。”
“可怜？”
她却像是不在意般，口吻里带着笑意。
“连在乎某个人超过自己的感情都体会不到，才比较可怜吧。”
“跟她废话什么，赶紧速战速决，不能让他们叫人！”
“你们过不去的。”
“就凭你？”
眼前的红发少女突然松手，丢掉了原本紧握的钢管。
尹珞的角度看不到她身前的动作，只见她的右手在身侧猛然一挥，巷道旁不知谁堆积在此的木材上，瞬间爆发出狂卷的火焰。
“我说过，你们过不去。”
站在明亮火焰旁的少女丝毫未动，那个背影，像是威风凛凛的女战神一般。
……
“我看到了。”
尹珞口中突然响起的微弱呢喃，令她身旁的迦冥和希维尔同时一怔。
“你看到什么了？”伊芙诺依旧用那副柔和得不像话的态度问她。
她的声音近乎呓语。
“姐姐……有异能。是火。她烧了那片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