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除……
也就意味着，那些炮火会毫无阻碍地降临在她身上？
只是这样一想，她就觉得手脚冰凉，呼吸都要停滞了。
“九。”
然而，伊芙诺已经悠悠地开始了倒数。
“八。”
怎么办？把清羽供出来？
“七。”
这念头也只闪过一瞬，就被压了回去。
希维尔说得没错，如果伊芙诺知道了，清羽必死无疑，他身上的谜团很可能再也解不开了。
“六。”
等死肯定不行，她还没活够，绝不能让伊芙诺解除空气墙。
“五。”
只有——撒谎了。
“我告诉你。”尹珞开口，“你认识一个……叫兰登的人吗？”
倒数停止了。
“是他抓走了露露？”伊芙诺双眉紧皱，“他是谁？”
他是谁？是鬼屋的工作人员，或者说，前工作人员——尹珞曾经想找的那几名失踪者之一。
反正人都死了，她索性就拎来做挡箭牌了。
“我们掌握的线索中，他嫌疑最大。”尹珞信口胡诌。
“他住哪？”
“住……”
尹珞险些脱口而出，镝星给的地址她还记得，可她突然意识到，如果说出来，这人的家人恐怕会遭殃。
现编一个地址？也不行，不管说哪儿，都会给那里的居民带来厄运。
“我们还没查到。”
她改口很快，可是晚了，伊芙诺的右手已经准确扼上了她的喉咙。
“跟我玩把戏，嗯？”手指在她喉间使力收紧，“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出来，是不是？”
呼吸困难使尹珞的大脑开始发涨，外加持续不断的炮火轰鸣，使她的思考能力在渐渐流失。
她只是本能地挣扎着，竭力挤出声音来：“都说了，不知道……”
“那你就去死吧。”
喉间的力度陡然加大，仿佛很快就要被掐断般。
这时，他们耳边的枪炮声骤停。
下方似乎有人在喊：“干什么的，你！”
察觉这些的尹珞却无法动弹，只有伊芙诺垂了视线望向那边。
一瞬间，他那双细长的鸽灰色眼眸睁得老大，脸上的表情五彩纷呈。
突然，加在尹珞颈部的力量消失了，失重的坠落感席卷而来！
她连忙在半空中稳住身形——伊芙诺放手的同时，她就察觉到，自己恢复了对风的感知能力。
发生了什么？
“哥哥！——”急促清亮的少女声线划破上空。
熟悉的声音，令尹珞一个激灵，低头看去。
在一排迷彩色外围显得尤为突兀的，白色的娇小身影——
那是……莎露安！
她正拼命往里探着身子，试图越过那排士兵，仰头冲他们大喊着：“哥哥，不可以欺负尹珞姐姐！”
为什么，失踪的莎露安会出现在这，在帕雷市的战场上？
已经有士兵拿起了对讲机：“报告，有个疑似伊芙诺妹妹的女孩闯进了现场！”
不消两秒，对讲机彼端就传来了清晰的话音。
“不管是不是妹妹，先扣下来，如果反抗，就地处决！”
话音刚落，便有几名士兵围上去，已经有人抓住了她的胳膊，莎露安的抗议声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干嘛抓我，我又没犯法！”
尹珞慌了神，若是真的让莎露安被军方带走，恐怕凶多吉少。
“露露，闭眼！”
她听见伊芙诺突然高声喊了一句，接着，有什么模糊地掠过她的视野——
混在迸发的血花中的，数颗飞扬又坠下的，头颅。
莎露安身旁，那几名士兵的脑袋和脖子在瞬间分了家。
这速度实在太快，快得其余士兵连举枪的时机都没有，而且，伊芙诺根本就还没抵达地面。
等他真的站在地上时，他们更没有机会开枪了——
他一个利落的转身，原本井然有序的军方队列，瞬间多了一处长达几十米的缺口！
连反抗和呐喊都没能出现，尸体成片地倒在血泊中，刺目的红充斥了大半条街。
血流成河。
尹珞呆呆地看着，只觉得胃部一阵抽搐，脑海中闪过这样的词汇。
直到伊芙诺带着莎露安消失在眼前，一个声音突然惊醒了她。
“楼外的特别部队，立刻前往追捕伊芙诺！”
是尹珞身上的对讲机在响。
他们来的路上就被配发了这东西，但真的听见它响，还是第一次——刚才回复莎露安的突发事件时，她的对讲机很安静。
他们的一举一动，果然还是被密切关注的啊。
她落回地面，看着后方正朝这里赶来的韦布等人，心中升起一阵担忧。
担忧莎露安能不能顺利离开，也担忧希维尔和迦冥，到底有没有机会从军方的眼皮底下溜走。
……
那片被血染红的街道，并没有进入莎露安眼底。
在伊芙诺冲她喊话的那刻，她就本能地选择了听话——哥哥的话，是不会错的，她一直打心里这样认为。
从闭上眼睛，到感觉自己被温暖的怀抱搂住，前后不过两三秒时间。
再睁眼时，他们正身处半空中，她的视线里尽是澄明的天色，伊芙诺的话语在她耳畔响起：“你怎么会在这？之前你都去哪了？”
“我来找你呀。”
她冲伊芙诺展露了一个笑脸。
“有个人告诉我，哥哥你在这里。”
“谁？”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他不肯告诉我，但他认识尹珞姐姐。”
伊芙诺脸上现出几分愠色：“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敢跟着别人乱跑？”
“对不起嘛……”
莎露安有点委屈地看着他。
“我是想着，尹珞姐姐的朋友，应该不是坏人……他说姐姐最近没时间来找我玩，所以叫我去威西鲁镇。”
“那你这几天都住在哪？”
“在酒店，那个人说，姐姐有空了就会来的，但我等了好久，都没等到，今天他突然告诉我，大家都在帕雷市，哥哥你也在，就送我过来了……”
伊芙诺很想凶她几句，可看着那张无辜的脸庞，最终，只是无奈地笑了下。
“算了，你没事就好。以后，你跟着我，我让你在哪，你就在哪好好待着，明白吗？”
原本，伊芙诺没想过带她逃亡，但这次的事情足以说明，那个家，已经不安全了。
除了把莎露安留在身边，他想不出更保险的方法。
“真的吗？”
莎露安的眼睛霎地亮起来，但随后又犹豫了。
“那……我们的家呢，不要了吗？妈妈怎么办，也一起接过来？”
“你不需要考虑这个，妈妈是成年人，她会照顾好自己。”
伊芙诺眼底黯了黯，将怀中的少女又搂紧了几分。
“在我心里，有你的地方，就是家。”
“我也最喜欢哥哥了！”莎露安笑得很甜，“只要是跟着哥哥，去哪里都没问题！”
“乖。”
伊芙诺的手掌落在她柔软的亚麻色发丝上。
“一会，不管发生什么，都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他早就望见了，前方的街道被围得严严实实，漆黑的枪炮口纷纷对着空中，在静待他来临。
他们已经越过了三条街，四下却安静得有些诡异，仿佛这是座空城。
此时的帕雷市，说是空城的确不过分。
半个市的居民都被遣散了，军方是铁了心要在这里战出个结果，光目前抵达的士兵数量就有近千，还有其他部队正在赶往帕雷。
伊芙诺并不知道这些，就算知道，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不管有多少障碍，都不能阻止他带莎露安离开。
“哥哥，这些树好怪啊。”
莎露安突然开了口，视线落在他们下方，某个小区外围的树木上。
“哪里怪？”
伊芙诺随意应着，心思并没在上头，他已经减缓了飞行的速度，在提防随时可能袭来的炮火。
“它们好像都死了。”莎露安还在低头观察，“而且，好像在动。”
“风吹当然会动。”
“不是……真的在动……”
她声线里蓦地多了恐惧的味道。
“树在长高……朝这边来了……”
伊芙诺一怔，还没等往下看，视野内就有什么突兀地冒出，拦住他的去路——
是树。
他们脚下的树木，正在疯狂地蹭蹭生长上来！
不止是树干连地拔高，就连树冠也蓦地膨胀扩散，枝叶扭曲盘虬着扑向他们，像受了惊吓的蛇群，大有要把一切拖入其中的架势。
有其他异能者？
伊芙诺心里一惊，再想上升已经晚了，枝蔓缠绕上他的脚踝，只一瞬间，便仿佛找到了依托似的，疯狂地顺着盘旋而上，尖端狠狠刺入他的小腿！
他皱了下眉，甩出风刃切断枝蔓，乳白色的树汁喷洒出来，和他裤管上的暗红血迹混在一处。
在更多碍事的枝叶爬上来之前，他终于及时拉开了高度，就听莎露安惊惶的声音在怀中响起：“哥哥，你受伤了！”
“没事的。”
他出声安抚着，低头扫视四周。
下方的树木似乎放弃了追赶，此时安静得像植物该有的模样。但那过于茂密的树冠没有收拢，将宽敞的道路遮了大半，什么都看不见。
如果他是单独行动，肯定会下去寻找敌人，可现在，他心心念念的，只有莎露安。
“刚才下头有人吗？”
伊芙诺一边问，一边打算继续前进。
突然，有种剧烈的疲惫感，在他体内蔓延开来——
眼前的世界开始模糊，意识仿佛被一点点抽离了。
那树……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