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冥说完后，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他所说的话语，太超出尹珞的理解范畴——
清羽，是这样的人吗？
她心中某个角落，隐隐地怀疑着。
若真像迦冥所说的那样，清羽为什么会在那晚带她绕路呢？
“不管怎么说，该去还是得去。不过，在这之前，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希维尔打破沉默，走到衣帽架旁抬手取下外套——他先习惯性地用了右手，不过刺痛令他很快收回了动作，换了左手。
“迦冥，把这里的异能者资料整理一下，交给尹珞。我可不想让警察再翻乱一次。”
说完，他的视线落在尹珞脸上。
“陪我把资料送到那里的地下室去。之前去过的那个地方，还记得吗？”
那里的地下室……是指他们上次逃亡前，迦冥带她去的那间别墅？
“回来的时候，顺便从游乐园走一趟，看看情况。”
希维尔继续说。
“如果还没被人发现，可以考虑毁尸灭迹，省得以后麻烦。”
……
雨势更大了，空中乌云满布，完全没有停雨的趋势。
尹珞倒不太介意，阴沉的天色下，反倒不容易被人发现空中的她和希维尔。
但她担心希维尔的伤口沾水，在出行前提过坐车，却被希维尔一句「赶时间」轻飘飘地否定了，最后还是迦冥找了两件雨衣给他们披上。
途中，希维尔的手机响了。
“方烨回信了。”
他点开看了看，说。
“他现在不在威西鲁镇，找人的事情，他已经交给风袭帮的兄弟了。”
“不在威西鲁？”尹珞一怔，“他去哪了？”
希维尔将手机塞回衣袋。
“说是在柏索城。”
“去柏索城做什么？”
“是到日子了，不提我都忘记了。”希维尔笑了笑，“柏索城一年一度的枪支交易地下市场。”
“枪支交易？……他去买枪？”
“是啊，帮派需要购置武器很正常。”
希维尔倒是应得轻描淡写。
“下次我给他推荐一个渠道，比柏索城种类更全，价格上也更好商量。”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咦，我没提过么？”
希维尔看上去有些意外，偏过脸看着尹珞。
“我父亲就是做这方面生意的。那个地下市场，我曾经跟着去过几次。”
“……”
所以……
猎杀者里，不光有集团千金和黑帮老大，还有个军火走私商的儿子？！
经历了这么多事件，尹珞一度以为自己的心脏已经足够强大，结果还是被狠狠地震撼了一下。
为什么她会混在这群人里头啊……
不过……这样一来，希维尔的腹黑性格也好，家里把迦冥当杀手养也好，倒是都说得通了。
“这件事，不要让韦布老师知道比较好吧。”
尹珞纠结半天，吐出这样一句。
昔日的王族后裔，如今干上了倒卖军火的勾当，要是被韦布知晓，怕是要气晕过去。
“当然。”希维尔笑得优雅。
送资料并没有花多久，眼看到了游乐园上空，尹珞放缓速度，想找适合降落的位置。
看清脚下的鬼屋时，她愣住了。
鬼屋周边拉起了警戒线，很明显，警察已经来过。
但令她愣住的，不是这个，是鬼屋此时的模样——
墙壁残破焦黑，地面上堆积的大片水渍，也不像仅凭雨水能造成的。
“这里……着火了？”
希维尔也有些愣怔，盯着下空半晌，才开口：“也许，是杀手背后的人，想毁灭证据。”
“毁灭证据？”
“有这个可能。”他蹙眉，“既然派人来杀，说明对方想隐藏起来，警方介入，他也会觉得麻烦。”
“那我们还要下去看吗？”
“现在下去的话，很容易碰到警察。”希维尔说，“去找清羽吧。”
“可是……”
尹珞犹豫了下。
“现在清羽很可能不在家，他经常半夜才回去。”
“如果他不在，我们就回事务所。”希维尔笑笑，“吃个晚饭，再去找清羽。”
经他一提醒，尹珞意识到，他们几个都没吃午饭，现在确实饿了。
她点头，身周气流变了方向，朝清羽居住的公寓楼飞去。
……
清羽家里没人，在尹珞的意料之中。
但她没想到，就连晚饭，他们也没能吃上。
才回到事务所的两人还没坐稳，就听见了楼下的喧闹声，随后有人敲门。
下楼开门的是尹珞，门口站着好几个警察。
“这里是迦冥的住所么？”
最前头的一名举着警员证问道。
尹珞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但对方也不太需要她的回答，因为已经有人冲上了楼。
她愣愣回头望去，就听门口的人继续说着：“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
……
威西鲁警署，监控室内。
坐在当中透过屏幕观察审讯室情况的，是在渡望被停职后，新调来的警官。
此时，他正听着尹珞等人几乎相同的证词，眉心拧到一处。
“杰弗里警官。”有警员叩门进入，将文件放到他面前，“这是案发现场的调查结果。”
“死者身份都确认了吗？”
杰弗里边问，边拿起文件浏览。
“确认了，监控画面中的受害者，是入职不久的员工，死在鬼屋监控室里的，是那边的负责人。唯一留存的现场录像，应该是他死前传上网络的，和死亡时间基本吻合。”
他们赶过去时，鬼屋监控的本地记录已经全部丢失了——
唯一留存的片段，是打扮成吸血鬼的员工倒在地上，嫌疑人迦冥将其枪杀，然后脱下带血的衣服丢在地上的镜头。
这一段被上传到了游乐园总部的网络，也正因此，他们才能迅速地找上迦冥。
“也就是说，他从监控里看到了事发过程，想要留存物证并报警，但还没来得及，就被凶手杀害了？”
“但有个奇怪的事，现场没能找到几名死者的手机。”那小警员开口，“而且，另有三位鬼屋工作人员目前联系不上，处于失踪状态。还有一名员工的尸体，在鬼屋附近的树丛中被找到了。”
他说话的同时，杰弗里恰好也翻到了相关照片。
扮作女鬼的男人伏在草地上，鲜血染红的背部插着一把刀。
“背后的一刀是致命伤，我们在刀上查到了指纹，并且对比出了身份讯息。”
小警员抬起手，不知为何，动作似乎有点犹豫。
“是他的指纹。”
他指向监控器上，其中一格显示的画面。
杰弗里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希维尔·艾德文？”
他念出了坐在那里的金发少年，在警方记录里登记的姓名。
……
“我说过了，我们才是受害者。”
此时，希维尔正十指相扣抵在桌上，冲面前的审讯员无奈地笑着。
“我右肩的刀伤刚包好没多久，要不你们再拆开看看？”
“一会我们会带你去验伤。”坐在他对面的警察不冷不热地说，“你在和死者争执过程中受了伤，然后杀了他，是吗？”
“无冤无仇的，我杀他干什么？”
“在鬼屋里和工作人员起冲突的游客，并不在少数。但像你们这样下杀手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这个动机，勉强说得过去。那，有证据吗？”
“刚送来的证据显示，刀上有你的指纹。”
希维尔脸上的笑容怔住。
“不可能，我没碰过那把刀。”
“如果你所说的是员工手中的道具刀，现场也找到了，的确只有被害人的指纹。但被作为凶器的刀具上，只有你一人的指纹。”
希维尔沉默片刻，缓缓笑开。
“原来如此。复制指纹，倒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你。”那警察口吻严厉，“而且，死者身上没有发现你所说的防弹衣。”
“哦，是吗？”
他笑盈盈地靠在椅子上。
“如果是对方夺刀刺伤的我，就应该有两个人的指纹。既然只有我的指纹，我是怎么把刀捅到自己后肩的？”
“他可以攥着你的手——”
“我是右撇子。”希维尔打断审讯的警察，“但我的伤在右肩。”
那警察愣了一下，再开口时，已然有些底气不足。
“具体的情况，要等验伤过后再判断。”
……
“反应很快啊，这小子。”
看到这，杰弗里不由脱口说道。
“这个希维尔确实挺聪明的。”他身旁的小警员顺口接了话。
“希维尔？”
杰弗里敏锐地留意到，他直呼的是嫌疑人的名字，而不是姓氏。
“你认识他？”
“啊……”
小警员察觉自己说漏了嘴，面色一僵，好半天才悻悻点头。
“认识，他是这儿的常客了。常来……找渡警官。”
“渡望？”
杰弗里不易察觉地哼了声。
“他有能力，可惜自己作死，怨不得别人。你现在在我手下，就守好规矩，违反纪律的事别碰。”
“我明白。”
“把他们两个扣下。”
杰弗里指了指屏幕上的希维尔和迦冥。
“其他人，目前看来，和案件关系不大，问完就放了吧。”
“可是……”小警员犹豫，“他们几个的证词出奇地一致，会不会这案子真有什么问题？”
“现场物证才是最可靠的证词。”杰弗里扫了他一眼，“这还用我教你吗？”
小警员顿时老实地闭了嘴，点点头，转身退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