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完最后一排彩钢房街道，太阳已经快沉到了地平线。
除了那片尸体，她们这一路没能再发现什么线索。
再往前走，就是遮篷区了。
尹珞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决定过去看看，反正那里几乎一览无余，花不了多少时间，天黑之前回去没有问题。
她见过一次，有了心理准备，但樱奈在看到这副景象时吓了一跳。
“这种地方怎么住？”
“我也想知道。”尹珞说。
“为什么……普罗狄斯国境内，还有这么糟糕的地方？”
樱奈不可思议地打量着拥挤不堪的遮篷，还有不远处堆成小山的垃圾。
“光是樱氏集团，每年在慈善项目上的支出，怎么也有上百万……钱都去哪了？”
“或许，都给费利以外的穷人了吧。”
前提是，真的花到了穷人头上。
这后半句尹珞想了想，没说出口。
“呜呜……哇……”
忽然，一个尖细的哭声盖过了其他的嘈杂，飘进她们耳中。
尹珞还想寻觅一下哭声的来源，就见遮篷区里头钻出一个小女孩，穿着明显不合身的破旧衣裤，浑身是血。
她一边哭号，一边朝她们这边拼命跑着，结果被过长的裤脚绊倒，扑通摔上地面，哭得更厉害了。
“没事吧？”
尹珞慌忙过去扶起女孩，并察看她的伤势。
奇怪的是，她瘦骨嶙峋的身子上，除了轻微的擦伤，见不到别的伤口。
那衣服上的血迹是哪来的？
“芬妮！”
一个身穿宽松长裙的女人匆匆追了过来，一把拉过女孩搂在怀中，有些警惕地看着尹珞和樱奈。
她们两个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就站在那看着女人。
她粗糙的脸上有细纹，看着像四五十岁，但或许实际上要年轻很多，在这种环境生活的人，通常会衰老得快些。
大概见两人明显不是这里的居民，也不像有恶意，那女人试探着开了口：“有什么事吗，你们？”
“我们在找人。”樱奈答道，“一个男孩子。”
她描述了一下迦冥的样貌，还没说完，女人神情激动起来：“见过，我见过！是他救了芬妮！”
救？……
“这孩子自己乱跑，我一时没看住，就没影了，可急死我了……以后再乱跑，你爸还打你！”
女人说着，自己也开始掉眼泪，还不忘低头狠狠剜一眼怀里的女孩儿。
“就是你们说的那个男孩把她带回来的，还给了一些钱，说是从那些人……想欺负芬妮的人身上抢的……我说不要，但他扔下就走了……”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还有两三枚硬币。
“你们认识他，对不对？帮我把钱还给他，可以吗？”
“那人是我们的朋友，他不缺钱，您放心。”尹珞哪里会接，“这些钱，留着给孩子买点东西吧。”
“我们要钱也没用啊。”
女人幽幽叹息一声。
“里头那些人多凶，你们也知道吧，想拿着钱进去买东西，再拿着东西出来，太难了。”
“那你们……平时怎么生活？”樱奈问得很小心。
女人抬手，朝着那堆垃圾山比划了下。
“里头经常扔不要的东西出来，什么都有，喝水的话，那边有口井。”
“……吃的也有吗？”
“有啊，还不少呢，尤其是碰上过期米面，整袋没拆封的，能吃好久，还有蛋糕，芬妮可喜欢了，吃一口高兴好几天……”
说到这，女人泪痕未干的脸上，居然流露出一丝开心的神色。
但她很快想起面前的人来自外地，又自嘲地笑了笑。
“你们大概体会不到，对我们来说，能拿到这些，就跟过节似的。”
“那你们……没有办法住到最里面的安全区吗？”
听到尹珞这样问，女人的神情低落了些。
“那不是什么人都能住的。住在那里的家庭，都是给佩雷兹老板打工的，佩雷兹老板你们知道吧？芬妮她爹腿不好，虽然平时能自理，但想去打工，人家根本不要，这儿又不缺年轻力壮的小伙。”
原来是这样……
尹珞好像明白了费利的大致格局。
最里面的安全区，属于佩雷兹和她手下的人；那片危险的禁区，大概是不够资格打工，或者不想打工，又有能力靠着野蛮手段生存的人。
这些在遮篷区居住的，才是真正在最底层挣扎的。
“所以，你们还是把钱拿回去吧。”女人还在坚持。
既然明确了钱在这里没用，尹珞也就点点头，接过了女人手中的钞票和硬币。
……
她们往回走时，天色已暗。
“明天，我们要不要再来一趟？”
樱奈扭头望向身后花花绿绿的遮篷，轻声开了口。
“顺便……”
尹珞接话道：“顺便把这些钱换成有用的东西，再给那家人带回来？”
樱奈稍微讶异了一瞬，随后浅浅笑开。
“真巧，你也是这么想的啊。”
“要是我们带了钱就好了。”尹珞有点不甘地数着手上的几十块钱，“至少，可以给那里所有的人改善几天生活。”
“等我们回去，我想抽空了解一下集团参与的慈善项目，也学学这方面的知识。”
樱奈的视线静静落在天边的暮色上。
“不知道有没有方法，让他们的生活彻底改善。”
“应该，有吧。”
如果他们能回去……的话。
后半句，尹珞依旧没说。
……
她们回到小屋时，天刚好开始黑下来。
过了半个多小时，希维尔才进门，只有他一个人。
“找到了吗？”他上来就问。
“线索找到了，人没找到。”樱奈说。
听完两名女生讲述的见闻，希维尔眉间稍蹙，心不在焉地端起杯子抿了半天，水却没见下去多少。
“迦冥肯定能保护好自己的。”
尹珞看出他在心烦，安慰道。
“而且他还能救人，还记得从那些人身上拿钱，估计是冷静下来了。”
“我也这么想。”
虽然希维尔表示了认同，但脸上的愁云依旧没散。
“这才是我担心的。他已经冷静了，却没回来，说明什么？”
尹珞被他问得一愣。
某个从未想过的可能性，隐约浮现在她脑海。
“他总不至于……不打算回来了吧？”
希维尔没说话。
他沉默许久，将手中的杯子放回桌上，抬起头。
“明天，我们再去见佩雷兹一趟。”
“去做什么？”樱奈问。
“让她帮忙找人，比咱们三个满费利乱转，有效率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