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人们拿着扫帚清扫着草地上的碎玻璃，不仅草地，整个地面一片狼藉，高墙内简直就和屠宰场一样，原本在莫拉珍贵的草地和树木上，现在被溅洒一大片红色的粘稠液体。

守卫们端着枪三三两两聚集在周围，议论着昨晚的一切，那墙壁上还有着他们打出来的弹孔，今天外面可很热闹，领主大清早把霍德尔抓出来，勒令他立刻集合卫队，封锁街道，挨个检查，把那宝贵的王冠找出来。

领主今天脾气很大，大家都知道，谁都不想去倒霉，他们都离那一片狼藉的书房离的远远的，那雷霆般的咆哮声就算在大门口都听得见。

而在哪儿之内，的确有人正在倒霉的听着咒骂。

“女神再上！警长告诉我!我的王冠为什么会被那群小毛贼偷走！”领主不在有一幅贵族的样子，而是像一个被偷了牛犊的农夫，歇斯底里，大吼大叫。

“我只说我会去抓克里斯蒂娜，而不是帮你守住王冠。”萨克冷冷的说道，他的确这么说过，就像我说的，萨克很守信用也守承诺，只要是他答应的是他绝对会做到，绝不打折扣。

但问题是，萨克的确没打赢过会守住王冠，那他自然就不会去执行。

领主的脸就像一只公鸡的鸡冠一样，他的头上仿佛冒起着蒸汽，简直就和烧开的水壶，真的朋友，我想领主现在都快气炸了。

“你们两个人！哈？！复仇烈焰吉姆.萨克和猎魔人大师渡鸦，既然抓不住两个小毛贼？！”“她是安娜.克里斯蒂娜，她不是第一次逃脱，之前有人用一个营去围堵她，依然没抓住。”

“那东西花了我二十万金币！你们明白吗？！”领主歇斯底里的大吼道。

二十万？好吧……那还的确是很多，额不，不是一般的多……什么概念呢？二十万你可以养活一个集团军，六十万人……或者购买六个炮兵师，几百门火炮，火力直接顶得上整个中央王国的火力。

那领主歇斯底里，快要疯了一样，还是可以理解的，虽然和之前他的高贵形成了鲜明对比。

萨克依旧冷着脸，无比的冷淡，那面无表情的脸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领主的愤怒，“再说了，克里斯蒂娜身边还有一个猎魔人。”

猎魔人很好辨认，蛇一样的眼睛，苍白的皮肤，冰山般的气息，萨克依旧很熟悉猎魔人了，身边就有一个猎魔人，他当然一眼就能看出影是猎魔人。

领主愣了一下，怒视渡鸦，“渡鸦大师，请告诉我，那个猎魔人是什么情况？！你认识她吗？”面对领主的怒吼，渡鸦双手抱怀，靠在书架上，那个他和萨克打的破烂不堪的书架上。

“影.幻，我想你听说过她。”领主的眉毛抖了一下，他当然知道影，虽然影很低调，并没有像其他的猎魔人，比如渡鸦，比如毒蝎罗伯特，死亡之森维斯德尔。

但影也的确有一点传言，毕竟是这个世纪第一个，也许也是唯一一个女猎魔人，历史上的女猎魔人很少，少之又少，不代表没有，但非常少，上一个女猎魔人白玫瑰劳拉，已经是三个世纪之前了。

扛着镰刀的猫人族，如冰山一般冰冷，时而如天使，时而如恶魔，吟游诗人们偶尔会歌颂影的故事，虽然不多，但是依旧会有传闻，领主的消息很丰富，也许可以超过他的，也只有海德里希了。

“她也是我的徒弟。”渡鸦似乎闲聊式的说道，领主愣了一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那有一滩干枯血迹的桌子上，“你的徒弟？！哈！你们是一伙的吗？！来偷窃我的宝藏！”

“领主大人，我向您保证，渡鸦和影没有关系。”德丽莎看着像一头愤怒野牛一样的领主，这么说道，但领主却毫不领情，抓起桌子上的酒杯，直接朝着德丽莎扔了过去。

德丽莎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渡鸦便抬手打掉了杯子，并且摁在了剑柄上，“闭嘴！你们这些圣骑士都只会讲大道理！和那群修士一样！”

看着愤怒的父亲，依旧浑身都是杀气的渡鸦，汉斯明白，他必须做点什么，他走到了父亲身边，“父亲，我想这件事不应该去过多的责怪领主和渡鸦大师，毕竟您也命令我们的守卫，在最后一刻去插手。”

汉斯还没说完，领主便气急败坏的一巴掌，扇在了汉斯脸上，把这个年轻的少主，扇的连连后退，直到霍德尔大步上前，扶住了少主。

汉斯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迹，无比诧异的看着父亲，后者涨着脸，简直就像一个河豚一样。

“你这个逆子！软弱无比，和安妮一样！你那懦弱的姐姐，既然去与红岩人为伍，结果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

“一群白痴！她死了一切计划都作废了！我还打算把她嫁给魔山大人的二公子，现在呢？！”

领主说道这里，汉斯的脸变得逐渐狰狞，或者说扭曲，他猛地撒开霍德尔，并且抽出了霍德尔腰上的火枪，扣下扳机，指着自己的父亲，那个领主大人。

德丽莎瞪着眼睛看着这一切，转头看着渡鸦，似乎在叫他做些什么，渡鸦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撇头看向萨克。

警长微微皱眉，看向了霍德尔，这个老长官也愣住了，看着汉斯拿着枪，瞄准着自己的父亲，他想要去阻止汉斯，但不知为何，脑子中另一股声音在说着，“让他杀了他，这个败类不值得少主和小姐孝顺。”

萨克朝着渡鸦摇了摇头，后者也明白了，微微昂首，而一边的德丽莎却是一脸懵逼，“你们在干嘛？做点什么啊！”

“让那孩子自己处理。”渡鸦轻声说道。

领主瞪着眼睛，看着汉斯，“你这个逆子！你还想杀了我吗？！哈！”领主毫不畏惧，显然，他不相信汉斯会真的开枪，这个孩子从未杀过人，也从未向人开过枪，他甚至从未杀过生。

就像萨克曾经说的，“你没杀过人，孩子，你不敢开枪。”汉斯也是这样，这个年轻少主的手在不断颤抖，他在畏惧，他在害怕，但是怒会任然在心中熊熊燃烧，这股莫名的勇气又促使着汉斯，继续握着枪，瞄准着领主，自己的父亲。

“开枪，你想杀了他对吗？”萨克走到了汉斯身后，如恶魔的低语一般在他耳边说道，“你和你的姐姐对他而言，仅仅只是一个工具，像你的姐姐，你会继承他的爵位和资产，但想想那会是你的吗？”

像圣训中说的，恶魔在人类耳边低语者，那魔力蛊惑着人心，让他们做出疯狂无比的事，他们一辈子都未曾想象的时。

人心是脆弱的，它并非如堡垒般坚固，它并非如诗歌中唱的那样，如高山一般高，如大海一样广阔，人心总是贪婪的，在那内心中人的欲望，如贪婪的饿狼一样，时刻准备着冲出来吞噬一切。

“萨克，你……”霍德尔似乎想说什么，“让他去做，老朋友，让你的孩子去做，你的士兵，汉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萨克似乎全然不顾领主那愤怒，现在已经逐渐变得狰狞的表情，将汉斯的手握住，为他瞄准了领主的头。

德丽莎简直不敢置信，想要走上去把萨克拉开，但她刚刚走了两步，就被渡鸦一把拉住了，“让他去做，你知道他的故事，她姐姐的故事，让那孩子自己去做决定。”

德丽莎愣了一下，看着汉斯，那个明明手都在发抖，明明很害怕但还是举着枪，丝毫没有 打算放下，德丽莎知道，她知道该做什么。

她没有在说什么，静静的站到了渡鸦身后，双手抱怀靠在墙上沉默不语，渡鸦欣慰的笑了笑，继续看着那边。

萨克嘴角也露出了一丝笑意，“你这个逆子！畜生！你既敢用枪指着我？我是约翰森.海森堡.波尔迪根！斯泰克的领主！”

领主大吼道，不断地拍打着桌面，汉斯瞪着眼睛，手在不断的发抖，“现在你打算怎么做？继续像狗一样蜷缩着，还是夺回属于你的一切，和你姐姐的。”

恶魔继续低语着，萨克摁着他的肩膀说道，“你！吉姆.萨克！你既敢怂恿我的儿子杀了我？我要把你送上绞刑架！你这个无耻之徒。”

“我？无耻之徒？不不，领主，我虽然杀人，但我绝对问心无愧，看看您，想想那些因为你的放纵，被工厂主剥削的红岩人劳动力。”

“他们都是奴隶！是畜生！我们的先祖击败了他们！他们就只配被剥削！”“是吗？不是所有人都认同你的观点，比如你的女儿，善良的大小姐。”

“她就是个**！既然与这些低等人混在一起，她是波尔迪根家族的人！我们高贵的血统被他玷污，我就应该把她掐死在摇篮里，就和它懦弱的母亲一样！”

说道这里，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什么不对劲的，汉斯愣住了，脑袋很空，他看着领主，“母亲……她不是病故的，而是你。”

汉斯用颤抖的声音说道，领主也察觉到了自己说错了什么，但他不想承认错误，他是领主，高贵的贵族。

“是！那个懦弱的女人，我当初娶她仅仅只是为了他父亲的家族，高贵的伯尔尼克家族，而你的母亲？懦弱无比！她只配躺进棺材里，既然背着我去救治红岩人，和她那女儿一样！只会给我引来麻烦，玷污家族的名声！”

汉斯撇头，愣着脸看向霍德尔，后者也愣住了，全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汉斯。

少主转过了头，看着父亲，手已经不在颤抖，领主从哪眼睛中看见了如钢铁般的意志，领主瞪大着眼睛，他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汉斯和之前，和他人生到此之前的汉斯都不一样。

他不在唯唯诺诺，而是像一头雄狮一样。

而现在雄狮已经亮出了利爪，以及那属于猛兽之王的威严。

“我是汉斯海森堡.波尔迪根，斯泰克领主，南方守护者，海伦.海森堡.波尔迪根之子。”那是他母亲的名字，我记得所有的贵族都会用父亲的名字来自我称呼，比如乔治之女德丽莎。

但汉斯却没有，领主不可思议的看着汉斯，“你这个逆子！我该把你们都掐死！我!”领主还没说完，他再也没机会继续说完了，因为他的头开花了。

巨大的枪声炸响了，领主瘫倒在了桌子上，脑浆洒落在四周，霍德尔瞪着眼睛看着这一切，随后看向汉斯。

后者收拾还握着枪，迟迟没有放下，他的眼睛也等着，似乎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看着父亲的尸体倒在桌子上，一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干得好，汉斯大人。”萨克将火枪从汉斯手上扣了下来，将那孩子的手压了下去，但同时，书房的大门也被撞开了，两名持枪的守卫冲了进来，环顾四周，发现了躺在桌上的领主尸体。

以及拿着枪的萨克，立刻便举起了枪瞄准萨克，“放下枪！”霍德尔突然喊道，两名守卫面面相觑无比诧异。

“放下枪。”汉斯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冷冷的说道，两名守卫愣住了，这是汉斯少主吗？怎么气场完全不对？

“你们的领主命令你们放下武器。”萨克冷笑着说，两名守卫似乎反应了过来什么，看着桌上的尸体，立刻便放下了枪，“是！领主大人！”

“把尸体处理掉。”霍德尔对两人命令道，“是！”守卫背上枪，连忙进入书房，提起了桌上的尸体便离开了。

萨克走到了霍德尔身前，将火枪插回了老班长的腰间，抬头与霍德尔近距离对视，霍德尔那差异的眼神。

“现在，霍德尔中尉，想要逮捕我吗？”霍德尔中尉？霍德尔应该是中校啊，啊哈！我明白了，那是战争时期霍德尔的军衔，中尉，高地骑兵的连长。

萨克举起了自己的双手，似乎在等待霍德尔铐住自己，霍德尔看向汉斯，后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霍德尔明白汉斯的意思。

“现在也该你来做决定了。”

霍德尔看着萨克，冷冷的看着，沉默了良久，“带着你的人离开，萨克军士。”萨克转头看向汉斯，后者也微微点头，默认了这一切。

萨克笑了笑，双脚并拢，挺直腰杆向霍德尔敬了一个军礼，一个标准的士兵的军礼，“是，霍德尔中尉。”

霍德尔愣了一下，冷笑了些许，也举起了手向萨克敬礼。

萨克放下了手臂，离开了书房，渡鸦也看了一眼德丽莎，后者还是低着头，似乎在思考或者等待着什么。

渡鸦明白，什么也没说，也离开了书房，渡鸦离开后，德丽莎抬起头，看着汉斯，后者愣了一下，低下了头。

就像姐姐在看自己，德丽莎很像大小姐，霍德尔和汉斯都明白，这真是有一种别样的意味。

“做一个好领主。”德丽莎轻声说道，便转身离开了，汉斯愣了一下，看着走廊中远去的德丽莎，微笑了出来，“我会的。”

“现在，汉斯领主，你打算做什么。”霍德尔走到了汉斯身旁，微笑着问，汉斯瞟了一眼霍德尔，也笑了笑，“先把哨卡撤了。”

汉斯理了理衣领，背着手转头透过那破碎的落地窗，看着那小镇，那些密集的，层层排列的房屋，以及其中那冒着滚滚浓烟的工厂。

“我们要做的还有很多。”霍德尔看着汉斯，欣慰了笑了出来，“是的，领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