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萝尼娅靠在椅背上拿着酒杯沉思着，她小嚼了一口酒，那粉嫩的小脸也变得潮红，保尔也喝着酒，但他的脸不会红，他是血族，本身已经属于半个死人了，自然不会脸红。

克萝尼娅让保尔停下来，总结与归纳之前保尔讲的东西，那信息量太大了，加上黄金时代的许多东西就变得无比的复杂，需要结合之前的起因和过程进行大量的总结。

保尔没有拒绝这一请求，他很理解，因为他自己研究时也在这一段停了下来，归整之前黄金时代的种种事件，来与黄金时代的奔溃进行对照，链接和分析，这需要大量的时间去做，克萝尼娅现在也做不完，她要做得只是至少整理清自己的思路而已。

“我们继续？”保尔说道，她知道克萝尼娅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总结，就和克萝尼娅了解他一样，老师自然也了解自己的学生。

克萝尼娅叹了口气，微微点了点头。

保尔将酒杯放下了，他起身走到了那副悬挂在屋子中的大地图前，“血腥纪元是战争的时代，发生的战争不计其数，有的记录详细而完整，有的因为动荡和总体记录体系基本到那时候奔溃，所以记录模糊不清，我不能每场都告诉你，但我会选择其中重要的几场告诉你。”

保尔在地图上用浮空的红线画出了一条线，那条线分割了整个大陆，显而易见，那就是共和国与联邦的分界线。

“最初人们都认为战争会很快结束，原因很简单，强大的武器曾经帮助人类在短短一个世纪内就征服了整个大陆，完成了天命之战。”

“但他们忘了，这次互相的对手也都持有这种武器装备。”保尔看着地图双手抱坏说道。

没错，这次不在是打非人族的一边倒战争，而是一场战争势均力敌的战争，那这场战争的烈度和时间都自然不能用天命之战时的标准来衡量。

“这场双方水平一样的战争一打就是几个世纪，双方互相无法突破对方，一个地点来回争夺几十次，乃至几百次是家常便饭，双方就这样在整个大陆上爆发交火，”

“曾经人类强大的武力投入到了对自己同胞的战争中，但其实这一阶段相对而言反而是整个血腥纪元最好的。”

保尔回头看着一脸诧异的克萝尼娅，对方显然非常的不解，而保尔只是微微一笑，“你认为这样强悍的武器必然造成的伤亡会非常大对吗？”

保尔走到了克萝尼娅身旁，靠在了自己的办公桌上，“的确，那时的伤亡也不小，按如今的标准来看已经是天文数字了，但就整体整个血腥纪元而言那时反而是最小的。”

“因为那时的战争，还没有发展到完全拿人命去堆的程度，依旧在使用黄金时代的自动化的武器作战，所以反而伤亡并没有那么高。”

“但这一切都随着战争的日久天长，随之而来的便是战场规模和战线变得更宽，黄金时代先进但造价昂贵且制造工时漫长的武器已经不堪重负，武器开始都开始不约而同的向着可以量产，生产成本低且可以快速装备的方向发展，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人海战术，或者说战争真正回到了拿人堆的时代，量产化的武器自然代表着其性能的下降，如果还要达到之前的火力水平，那就只能拿更多这种武器密集作战才能形成。

那这样不可避免的，战争的损失和伤亡将成直线飙升。

“如你所想的，战争回到了那个野蛮的年代，再加上黄金时代的人口总数是你根本无法想象的多，所以你明白的，其伤亡会是如何。”

保尔说道，而克萝尼娅则点了点头，她难以想象那会是怎么样的一场战争，其伤亡又会是如何，该死的，也许唯有地狱可以与之相比。

“接下来你所听到的战争时长会非常夸张，伤亡也会很夸张，做好一个心理准备。”保尔说着手一挥地图上出现了一个光点，位于恶地之中。

“切诺阿尔法要塞战役，发生于血腥纪元的第一个千年第七百年，战争的爆发原因是因为要塞镇守着北方通往泰拉的最后一道大门，作为首都，泰拉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政治意义上都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其对于共和与联邦的价值也不言而喻。”

“双方围绕着泰拉爆发争夺战，而切诺阿尔法要塞就是其中的一部分，双方在这里投入了庞大的部队进行厮杀，我保守估计人数至少达到了五百万人左右。”

看着克萝尼娅的一脸目瞪口呆保尔笑了笑，指着那张地图，指着那迷雾山脉，“切诺阿尔法并不是一座单独的要塞，而是一整个山脉防卫群的统称，那时的迷雾山脉整个已经因为战争要塞化，无数的堡垒，要塞和阵地密布于山脉中，山体内也几乎被掏空，全部变成了地下工事，可以容纳数百万人的部队进入其中防守。”

“共和军不断地发起进攻，也无数次的被联邦军打退，各种轻重武器或者超级武器被倾泻于群山之间，那个时代整个迷雾山脉寸草不生，整个完全都是焦土与钢铁铸就的山脉。”

保尔手一挥，除了恶地外又出现了无数的光点，密布在泰拉的周围，“这些都是围绕着泰拉，有明确记录的战场，每一场都与切诺阿尔法一样，一代又一代的士兵被投入战场，这导致了科技的严重退步。”

“原因也很简单，战场上部队的损耗之快，需要更多的兵源投入其中，于是乎，许多人孩子也许在被教授知识之前，就被教授如何使用武器，如何开枪与杀戮，然后就被投入绞肉机般的战场，然后死去，接着下一人，科技无人继承而遗失或因为战争需求而变得畸形扭曲。”

保尔叹了口气，显得无比的惋惜，克萝尼娅可以明白为什么，作为一名黄金时代当今最资深最优秀的学者，保尔熟知那段光辉岁月的一切，而又眼看着这一切毁于一旦的确让人惋惜和哀叹。

“最终在泰拉争夺战打响的第七十年，共和军对要塞发起的第二十次攻势中他们改变了策略，他们花费十余年的时间从地下挖掘，挖穿了要塞那厚实的花岗岩岩层，共和军从地下攻入了要塞之中，开始在其中与联邦军爆发惨烈的巷战。”

“巷战持续了足足进行了二十年，在狭窄的隧道之中双方反复爆发争夺战，每条巷道反复易手，共和军的士兵顶着弹幕向前发起冲锋，而联邦军则在无边无际的冲锋中被一点点淹没，双方的超级武器和装备在狭窄的隧道中难以发挥，甚至根本无法进入，战争以最原始，最惨烈的方式进行着。”

人命在那个时代根本不值钱，克萝尼娅明白为什么科技会遗失了，许多也许可以成为科学家，可以成为学士的人刚一出生，他的命运便注定了，被征召进入某支部队，然后被拉上战争，接着被某颗子弹打中死去。

这就是那个时代人的命运。

保尔也叹了口气，显得是那样的无奈，“切诺阿尔法战役最终在开始后的第九十年以共和军的胜利告终，他们拿下了北方通往泰拉的大门，付出了加上联邦军损失在内应该有七百四十万人的伤亡，而这仅仅只是无数场战争中的一场。”

克萝尼娅也长舒了一口气，她没有再如以往那样活泼而调皮，在保尔讲课时总爱问这问那儿，她如今变得那样的沉默。

保尔当初第一次知晓血腥纪元的真想也是如此，他连续一言不发了好几天，搞得伊莉雅都觉得他是不是病了，但血族又不会生病，因为自己丈夫的问题她也连续忧愁了几天。

应该说任何人都会如此第一次知晓那混乱的时代，知晓在那个时代所发生的一切骇人听闻的故事，很难想象，如何钢铁意志的人才会毫不动容。

但战争何尝又不是如此呢？普通人满怀信念，或被迫加入这场战争，当他们拿着武器踏上战争，最终战死换来的又是什么呢？

名誉？勋章？不，换来的只是一口棺材，甚至棺材都没有，他们被埋葬进入坟墓之中，而掘墓人只会如此说，“瞧，又来了一个。”

你会变成高层官僚们记录中一个不起眼的名字，只不过又是阵亡名单多了一个名字罢了，最终你会被遗忘，和千千万万与你一样的士兵一起被遗忘。

而先祖的古老智慧，那一件件黄金时代的科技瑰宝，也随着最后一件遗物在战场上被摧毁，最终消失殆尽，无人在可以创造它们，无人再能掌握先辈们的智慧。

他们不在如先祖一样探寻世界的秘密，渴望突破那无尽海寻找新的世界，研究更深层的魔法或者说那时候被称为量子的秘密，创造出使人类拜托传统资源瓶颈的永动机。

他们不在如先祖一样创造出辉煌的城市，那浮空的空中之城，海下的绚丽都市，以及那绵延千里的巨型城市。

绝美的艺术，画卷，戏剧与一切美好的事物都与他们无关。

他们一生中只会想一件事，如何活下去，如何躲避下一颗子弹，仅此而已，当一旁的战友倒下，他们心中没有悲哀，没有怜悯，只回荡着一句话，“幸好不是我。”

甚至连和平都是那么的遥远，更别提美好生活了。

“你还想听下去吗？你现在可以选择停下。”保尔缓缓地说道，而克萝尼娅则是拿着酒杯沉默了良久，“继续。”

她最终这么说道。

保尔也沉默了拿起酒杯一口饮尽了其中的酒水。

“接下来便是整个血腥纪元最重要的一场战争，一场转折，泰拉的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