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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夏天与少女与蝉

  

过去和现在之间,仿佛有一根无形的丝线,那些被遗忘的事情都埋葬在记忆的最深处,静静地等待着某个人的到来,只要轻轻一拉,回忆,便如潮水般溃堤而出。

记忆的堤坝被打开一个小小的缺口,虽然不大,但已足够。

第一次很没有礼貌地无视了简若欢迎的目光,法雅顺着记忆走到那张小床边上,蹲下来,手伸进床底,摸索着什么。

是一个小小的红色木匣。

简若他们从来没有发现过这个东西,就连法雅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从床底下摸出个木匣,她只是按着从那小小的缺口中流出的记忆做的。

还有很多不解,但当法雅的视线集中到木匣上时,她就可以确定,这是自己想要找到的东西。

木匣当然要打开,没有金光闪闪,没有地动山摇,甚至连触手都没蹦出来一根,“勇者”们屏着呼吸,期待地看着里面的东西。

木匣被很轻易地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一只已经成为标本的蝉。

记忆的缺口已经被打开,只有一点,但也足够。

遥远的回忆一瞬间涌入脑海,地下室,竖笛,蝉,少年与少女,还有某个夏天。

纷乱的回忆交织成色彩斑斓的画面,将迷茫着的少女带回到记忆中的某天。

……

朦胧的记忆中有着一对少年和少女,此时他们正坐在小小的地下室里。

虽然只是豆腐块这么大的地下室,但对于情窦初开而又朦朦胧胧的他们来说,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地方——独属于他们的“秘密基地”。

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已经拥有了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空间,即使只是一小片,但那也是很值得骄傲而微甜的事情了。

虽然这只是从少女家里杂物房分出来的地方而已。

“哎,夏天就要过去了呢……到了秋天就要离开了呢。”

坐在床上的少女叹道,她穿着一件白色的无袖裙子,配合着墨色长发,即使是在气温还有些偏热的现在,也会让人感到一丝凉意。

“咦?法雅秋天就要搬走了吗?”

正坐在桌子旁摆弄着手中竖笛的少年微微一顿,笛子轻轻地敲在桌子上。

“嗯,是啊,父亲他们的研究队伍要离开了,所以我也得跟着走……”少女低声说着,声音中有着化不开的失落,“本来还想着这个夏天可以好好地度过呢,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做的感觉,总觉得好遗憾啊!毕竟是我在这里的最后一段时间了呢……”

少女再次叹了一声。

仿佛是因为不日后就要分开,少年和少女都沉默不语。

“夏天吗……”少年低喃道。

突然,少年像是想到了什么东西一样站起身来:“你等我一下!”说着就跑出了他们的“秘密基地”。

本以为少年只是上楼拿些点心下来,但等了好久都没有回来,不过少女并没有着急,父亲的研究出了些问题,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所以她不担心自己的秘密基地会被发现。

而且她也在好奇,少年到底去干什么了,又或者仅仅是为了那句“你等我”之类的话。

在将近晚饭时间后,少年终于推开了地下室的门,不过此时他看起来有些脏兮兮的。

“你去哪儿啦?”少女有些奇怪地问道。

“哈……哈……我有好东西要给你哦!”

带着某种骄傲的表情,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少年把一直握着的手递到少女眼前。

“嗯?”

把手张开,手掌有些粗糙,掌心里安静地躺着一只昏迷的蝉。

“你看,夏天就在这里哦!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做的,对吧?”

记忆里的少年有些模糊,法雅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可以肯定,那一定是一副充满阳光的笑容。

“山里那边的寒枫花也开了,没见过寒枫花又怎么能说见过了夏天呢?我准备明天去山里给你采几朵回来……”少年有些兴奋地计划着,没有看到女孩眼里的不舍。

“肯定会很好看的,花和夏天和……你,都很好看。”

“让我帮你抓住夏天吧,法雅。”

……

“那个抓住蝉……自以为抓住了夏天的家伙吗……”

法雅看着手中的标本,口中喃喃着,脸上露出失落而迷茫的表情。

但我为什么会留在这里?我不是离开了吗?我练习竖笛是为了吹给他听吗?

可……他又是谁呢?

他和那些奇怪的画面之间有什么关系呢?

他现在又在哪呢……

还有许多问题无法被解答,但法雅并不着急,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记忆正在被找回,或许过程缓慢,但已经有了希望。

简若在边上静静地注视着这位幽灵少女,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直至慢慢平静,没有出声打扰她。

简若不知道法雅通过这只蝉想起了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少女已经找回了一些失去的记忆。

既然如此,接下来就应该是庆祝的时间了吧?本来今天的目的也正是这个。

于是简若走上前去,微微用力地拍了拍少女有些单薄的肩膀,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这时候我们应该先吃点东西了吧?你只能存在一个小时,要是少了主角,庆祝会就开不成了吧!”

“什……什么?”

懵圈的法雅被简若拉着走到桌子旁,又被他强行按着坐到了椅子上。

“好!接下来我宣布,为法雅所举办的庆祝大会,现在正式开始了!”

不出意外的,边上没有响起掌声,但简若也不在意,自顾自地为法雅切起了蛋糕。

“谢,谢谢!不过您刚才不是说这是什么联盟的第一次聚餐吗?”

少女有些拘谨地接过简若递过来的正发出诱人香味的蛋糕,疑惑地问道。

“因为已经忘了刚才的名义,所以临时随口编了一个。”简若面不改色地说道,继续把蛋糕分成一个个小块。

“诶?”法雅歪着头,看上去有些可爱。

“哎呀,别在意这些细节……都是跟我家老大学的,她这么多万年来每天报名字都不带重样的……”

“唔……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呢!”

法雅小嘴微张着,发出轻声的赞叹。

“是啊,各种意义上都很厉害的一个家伙……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发育不良,个子矮,胸很平,而且脑子还不好使……”

简若耸耸肩,舔了舔不小心粘在指尖的甜蜜奶油,然后继续造他家女神大人的谣。

没错,“各方面都很厉害”这句话完全是在造谣!

该被神罚的简若不知死活地说着,但那位理论上无所不知的女神大人却没有出面把自家的这个不敬神灵的圣徒给灭掉。不知道是因为女神大人真的胸怀宽广还是因为她还在补作业……

总之,简若暂时逃过了一劫,然而他非但没有流露出半点的感恩之心,甚至还有点变本加厉的意思。

“我跟你说啊,那家伙吃饭的时候……”简若凑近法雅,一脸神秘的样子。

法雅微微张大小嘴,露出“虽然我听不懂而且我觉得你是在胡扯但听起来真的好厉害”的表情。

北离坐在一旁,完全忽视了桌子上的蛋糕,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家的骑士大人。

“怎么?不去吃点东西吗?领主大人不是最喜欢草莓蛋糕的嘛?”伊瑟薇甜美的声音从边上传来,声音很轻,边上那个没心没肺的骑士大人估计不会听到。

“就算是喜欢,我也能克制得住的吧?”北离白了伊瑟薇一眼,“而且,我并不觉得这种活动有什么意义。”

“意义吗?嗯,的确没什么意义。但这大概就是主人所说的生活吧?为了庆祝某件事而把一群人聚到一起,吃一顿没什么意义的饭。平心而论,其实感觉还不错呢。”

“生活吗……”北离微微眯起眼睛,喃喃道。

伊瑟薇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北离的边上,安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位神色有点不自然的黑龙领主。

“说实话,你还真的越来越不像魔族领主了呢。各种意义上都是这样。”伊瑟薇用着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着,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你呢?你又怎么样?你不觉得自己也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女仆了吗?”

北离瞥了她一眼,反唇相讥道。

“啊……女仆什么的可一直都是妾身的爱好呢,虽然我更希望主人能把我当成女奴,可以随意玩坏也不会心疼的那种……”

伊瑟薇眉飞色舞地说着,话语中充满了别样的诱惑。

北离皱着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毕竟只是个才几百岁的孩子,这种话题对她来说还是太过深奥了。

许久,北离才慢慢说道,“你知道的,虽然我最近都没有理骑士,但我不可能放弃她的……她的存在,是我存在的理由。”

“啊呀?小北离这是在表白吗?嗯,只可惜这句话应该跟主人去说,对我说我也不会转告给主人的。”

伊瑟薇捂嘴轻笑了两声,脸上的表情却突然严肃了起来。

“但,对我来说,主人也是个很特殊的试验品,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主人这样奇怪的存在,或许只有她才能帮我解决我现在的困境……”

“可是我现在很不高兴。”

北离看着伊瑟薇,语气平静,但完全不掩饰眼底的怒火。

“啊呀?不是说好了要公平竞争的吗?怎么,堂堂黑龙领主要反悔了吗?”伊瑟薇故作惊讶,小声地说着,眼底笑意却更甚。

“激将法对我来说是没有意义的。”北离悠悠地说道,“但我也不会反悔,虽然当时是被你骗着答应了这场赌局,但既然游戏开始了,就没有回头的必要。而且……”

北离轻轻抿了抿唇,看向简若,眼中有着藏得很好的温柔,“虽然我对自己没什么信心……”

“但我一直都相信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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