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为什么我之前对你说的是『你来得太早了』，而不是『你不该来这里的』吗？因为……要想万无一失地偷渡回去的话，我还需要一个人来吸引火力才行啊。」

科尔德那莹绿色的眸子忽地变得无比森冷，仿佛是两团致命的鬼火在摇曳不定，他那金属质感的音色也瞬间跌破冰点，阴森而冷漠地说道：

「冲击世界壁垒的时候必然会触动到〈界律〉，之前的测试也不过是对机械能否正常运作的调试而已，我怎么也不可能把珍贵的传送机会用到一群破铜烂铁身上……到时候一旦和世界壁垒冲击起来，以目前的修复程度，究竟能不能抵抗住〈界律〉的力量还不好说，所以你的存在是非常必要的，不祥之子。人族与魔族的混血——而且是人族圣女与魔王的混血，相比我这种无关紧要的小角色之下，无疑是你的存在对〈界律〉更有吸引力。」

「……你这是想拿我当诱饵——不，拿我当祭品？」

我凭靠着荆棘十字剑，缓缓地站起身来，倒是真的没想到科尔德居然将我也算计入内，但不得不承认，他的考量是非常全面又富有合理性的。

「聪明。」

科尔德眼角微微弯曲，看似是在微笑，但眼神中不含一丝笑意，有的只有深沉与漠然。

显然，他根本不在意魔王血脉断绝的后果，根本不在意千千万魔族人民的死活，典型的「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的短视、自私以及傲慢的心理。

要是我真的死在这种地方，魔族便算是彻底失去领头羊，再也不可能有人能推动整个魔族聚拢成一团，毕竟乱世用重典，〈支配者〉最大的价值便是能在危难时刻，强行统合整个魔族，而不至于令得整个魔族分崩离析。

尽管我的〈支配者〉能力效果相比之下很是有限，但也不会是什么聊胜于无，其实有的时候，光是魔王血脉这一点便有莫大的影响力，这是漫漫历史当中，潜移默化地埋下的伏笔。

「是吗，我不否定自己是个聪明人，但我觉得你肯定不是个聪明人。不瞒你说，我已经不止一次直面过〈界律〉的力量了，所以我敢说，你太低估〈界律〉的力量了。如果它能轻易毁灭我的话，那么顺带着毁灭你又有什么不妥？」

我很是平静地望着科尔德，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说道：

「打个比方说，现在有两只蚂蚁爬在你的身上，一只想咬破你的皮肤，一只想钻进你的血肉里，你会为针对更为危险的后者而置前者于不顾吗？很简单的道理，如果力量不在一个层面上的话，什么假设什么演算都是虚妄。一加一等于二也只是适用于自然数的计算之中而已，换作是涉及到生育的话，一加一可是能等于三或者四或者更多的。」

唰！

我蓦地扬起荆棘十字剑，冰冷的剑尖远远地指向科尔德的鼻尖，冷声说道：

「这两只蚂蚁或许日后会发展成我的心腹大患，但既然他们赶在这个时间点，不幸地闯入了我的视野中，那么我尽管把它们全部碾死就好，反正……只是动动两根手指的事情。而对于〈界律〉而言，你我不过是与蚂蚁无异的渺小的存在罢了。」

「……你的说法还挺有说服力的，但你故意忽略了一个大前提。」

科尔德微微眯起眸子，眼缝中漏出深沉而冰冷的光芒，说道：

「蚂蚁之所以咬人，不是因为碰巧落在人的身上，而是因为即使不咬人，也迟早会被人活生生地碾死，所以咬人是为了改变命运，或许人在受惊之余，会直接甩掉身上的蚂蚁呢？道理很简单，不过是你面前摆着两条路，一条是必死无疑，一条是九死一生，然后你会选择哪一条的问题而已。」

「你倒是把自己的肮脏与懦弱说得大义凛然，你口中的必死无疑不过是自己下的定论而已，没人能决定魔族活在这个世界只有死路一条。」

「是吗，那你尽管自己去死就好，与我个人的选择又有什么关系？」

科尔德的眸中放着冷漠的光芒，虽然他方才有说过已经与我无话可说，但不难发现，我们现在的话题无疑对他而言，也有极重的分量，否则根本不可能构成对话。

在微微一顿后，科尔德又是冷笑一声，挑眉说道：

「你我其实都是在赌博，但你赌的是不可预知的未来，而我赌的是已成轨迹的过去。既然历史留下了这样一道生门，那我尽管闯过去就好。你想拯救整个魔族是你的事情，但对于我而言，魔族不是什么大一统种族，只是鱼龙混杂的临时联盟而已；魔王也不是什么领袖，只是被推到前台的挡箭牌而已……我有肉身，但也是机械，难道你还想对机械说什么家国情怀吗？」

科尔德轻轻一拍自己的外骨骼，那金属质感的敲击声本是分外清脆的，此刻却听着格外刺耳，他莫名无奈地望着我，说道：

「到此为止吧，你打动不了我的，这是生存理念的对立。你多半是既想要整个魔族的幸存，又想要将牺牲控制到最小，所以现在还在黑暗中摸索前进，而我仅仅只想要离开这个荒唐的世界，为此，一切的牺牲都在所不惜——更别说，对我而言，你们的牺牲，就像是路边的杂草突然枯死一样无关紧要。」

「既然你已经看得这么明白，那么我会采取的行动，也在你的预料之中吧？」

我瞬间无比冰冷地盯着科尔德，同时猛地将荆棘十字剑刺入地面当中。

「〈米斯特汀〉——〈荆天棘地〉！」

唰唰唰！

狰狞无比的血荆棘顿时破地而出，不过只有常人的手臂粗细，如同是海底生物的触手一般，虽然缺少几分气势，却胜在灵活二字。

但见那一根根妖异的血荆棘如同柳鞭般抽爆大气，好似天罗地网般要将科尔德整个人束缚起来，而虽然在我的控制之下，血荆棘并未伤及此地的机械一丝一毫，但这里的机械毕竟精密而众多，难保不会有一些磕磕碰碰，所以我始终不敢将血荆棘的速度发挥到极限。

「唬人是没有意义的，你的投鼠忌器也在我的计算范围当中。世上贪心的人总是像你这样，既要否定别人的理念，又想要掠夺别人的成果，呵，真的是……傲慢啊。」

科尔德显然也是知晓我心里的顾忌，见这一根根血荆棘突然来袭，不仅不曾远离这些器械，反而贴得越发紧密起来，身形闪动之间，仿佛自己会先撞翻那些器械，莫名显得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