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丽而赤红的火焰漫天飞舞，宛如是庆典中盛放的烟花，将黑压压的雨空照耀得恍若不眠的白昼。

一剑斩断这森白火焰的束缚，那来自四面八方的压迫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瞬间只觉浑身一阵轻松，仿佛沉重的枷锁被解除。

嗒。

紧接着，一度如同不存在的重力再次袭来，我下意识地便是扭转身形，稳稳地落在地上，这才是避免失去平衡而倒地的下场。

「你——」

不远处，赫菲斯托的眼瞳陡然紧缩，他很是不可思议地望着我，眉间如起伏的沟壑般缓缓皱起，沉声说道：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名路过的学者而已，不是东西。」

我随口敷衍着赫菲斯托，也不去理会自己的语病，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肉身变化上。

方才的火焰灼烧，连我的肉身都有些难以成人，身上的衣物当然更是不堪，上半身已经一丝不挂，只有下半身还裹着裙摆般的褴褛布片，让我不禁有种化身为原始人的错觉。

虽然一度觉得肉身变化会相当剧烈，最糟糕的情况可能会颠覆我个人的美学，但光从外露的皮肤状况来看，这操心恐怕是有些多余的。

只见我的双臂与胸腹已然遍布猩红的条纹，但那并非是诸如纹身般的表面图案，而是一部分血管轮廓的异常显化，我能透过肌肤清楚地捕捉到某些血管的分布。

当然，这不是因为我的血管出现特殊膨胀，而是因为我的血管中蔓延着大量的血色荆棘，那便好似无数根系般扎根在血管之中，按理来说，这种血色荆棘是一种固态物质，本该会造成血管的堵塞，也会造成皮肉的硬化，可那偏偏诡异地不会妨碍血液的流动，也没有造成任何僵化的不适感。

甚至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荆棘本身便兼具着血管的作用。

不仅如此，因为我正处在燃烧月华的状态，浑身都萦绕有淡淡的银辉，仿佛是吸附着神秘的星尘。

只是，这一次却不同于以往，要知道，与先代教皇的一战中，我直到最后关头才进入〈焚月〉状态，不是因为我有意放水，而是因为月华一旦燃烧，便会脱离我的控制，过分膨胀的力量会让我自行走向毁灭，所以必须等到血液大量流失，可燃烧的月华之力有限时才能发动。

这一次，我却明显觉得体内的月华燃烧得极为稳定，并无以前那种风火燎原般的失控感。

换言之，我对自己肉身的控制力并不会衰退，通过〈米斯特汀〉的噬血循环机制，连不可控的燃烧月华都能得到控制，这也就证明我的猜想是正确的，而我的实验也是无比成功的。

「我得向你致以谢意，赫菲斯托，是你的说明带给了我灵感。」

我忍不住扭了扭脖颈，方才的烧伤这会儿功夫已然自行痊愈，在月华燃烧状态之下，肉身的各方面全都会得到强化，而自愈能力当然也包括在其中。

「……什么？」

闻言，赫菲斯托的神色顿时变得有些阴沉，见状，我不禁笑出声来，这可不是我在开玩笑。

这一灵感的确是来自于赫菲斯托，特指他所谓的焰体异化。

一言概之，如果燃烧的月华无法控制的话，那么赋予它可以被控制的性质即可。

要知道，无法被彻底吸收的月华会自行贮藏到四肢百骸之中，尤其是在血液中的贮存量极为惊人——事实上，相比血液中贮存的月华量，其余部位中的月华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米斯特汀〉可以吸收血液，并在积蓄一定量后将血液反哺回体内，这一阶段可以无视血型等等的排斥问题，说明被吸收的血液必然有经过一种净化或是提炼。

正因如此，只要通过〈米斯特汀〉循环我体内的血液，那么处于血液中的燃烧月华，也必然会接受〈米斯特汀〉的性质改造，最糟也不过是月华直接被扫荡一空而已。

至于为什么要刺穿自己的心脏，一来是直觉使然，毕竟心脏有一朵不可视的荆棘花，总不可能只是好看；二来是这一构思，其实是相当于让〈米斯特汀〉代替心脏成为血泵，或者说将〈米斯特汀〉当作第二血泵，既然如此，两大血泵若是能重合的话，必然能将效果发挥到最大限度。

「怎么了，不继续吗？我的实验还有投入测试阶段，而你的放火表演应该也没有结束吧？」

我冲着赫菲斯托缓缓扬起荆棘十字剑，直到这一刻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血色荆棘所构成的剑格竟是变为神秘的霜银色，仿佛是荆棘藤经历变异一般，而我能从中剑格中感觉到浓郁的月华气息。

——这是……相互异化了吗？

事到如今，说这是同化也不足为奇，毕竟矛盾双方是可以相互转化的，同化与异化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不存在多大的区别。

「有点意思，那就让我好好看看，你改头换面能有多大变化。」

赫菲斯托缓缓摊开自己的双手，掌心瞬间燃烧起两团森白的火焰，而我凭着高度敏锐化的感官，察觉到这一带的温度出现几分下降，说明这两团白焰在短短刹那之间，便吸收了外界大量的热量，偏偏火焰本身毫无变化，形态稳定得犹如一种不灭的现象。

「〈焰风暴〉。」

唰！

赫菲斯托猛地将两团白焰冲着我甩来，而那两团白焰在脱手而出的瞬间，竟是骤然膨胀放大，伴随着气流的异常涌动，化为两道龙卷般的白焰风暴，将我整个人夹在两道风暴的夹缝之中。

——哦？

强烈的吸引力令得我的脚掌几乎抓不住地面，可这不是因为我的力量不够，纯粹是因为干裂的地面太过脆弱，白焰中的热量也在接触的瞬间渗透到全身，令得我不禁眉梢轻轻挑起。

比我想象中的……更为温柔。

像是从焚烧炉里转移到温泉中一般的感觉。

「不像话。」

眼看着整个人即将被白焰风暴所卷上天，我冲着将我压制在中间的两道风暴随手一挥。

挥的不是左手的十字剑，只是手无寸铁的右手而已，然而——

轰！

两道偌大的白焰风暴瞬间炸裂，又是漫天赤焰如烟花般乱舞，掀起的热浪也让我忍不住眯起双眼。

「看来这就是你的极限了，南之〈炎帝〉。」

待得火焰爆炸平息，我轻轻掸去肩头的尘土，淡淡地望向不远处的赫菲斯托。

在满地赤白双焰的映照之下，赫菲斯托的神色显得愈发阴沉。

——————————————————————

划重点

1.上一章的<啮血沁骨>，和<荆天棘地>一样，也是个成语，不过它的意思嘛……呵呵。

2.下半身衣物的防御力比一切肉身都高，这是本作世界观中的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