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纪灵的经期来计算，两人原本打算在月经第二天离开沙美岛，去这次泰国旅行的下一站，华欣。
华欣与沙美岛隔海相望，去哪里可以坐车也可以坐船。坐船有意思些，时间则相差无几，票价也只是贵一点点而已。
算起来，华欣这座城市在知名度上肯定不比曼谷，但也是泰国老字号的旅游胜地。据说泰国皇族时常来此度假，属于疗养治愈型城市，海滨风景和温泉都是一绝。
纪灵身体不舒服，原本的打算之后多拖一天。通常到了第三天，痛经就会缓和很多了，不至于影响走路。纪灵感到抱歉，觉得自己耽误了旅行计划，而娜娜责备他说傻话，他们也不是跟团游，既然是自助旅行那么什么时候去什么地方都是他们的自由。
“话是没错，只是我这样体弱……”
“嘘～不许再说这种话了哦，不然我要生气了。”
“嗯……”
月经期间，纪灵发现自己的性格也有所变化。听说别的女生经期脾气会很差，即所谓的易燃易爆炸，纪灵却没有这种感觉，反而更加多愁善感起来。这个时候，悲情恋爱剧是不敢看的，一看泪水就忍不住地往外涌。说是因为激素变化，如果以后每个月都要这样来一遭，纪灵寻思自己得尽早适应才行，半年了还跟新手似的，被人家知道了会很丢脸的。
终于到了第三天早上，纪灵起床时发现下腹部的绞痛感减弱了好多，现在就只是酸麻而已。
去卫生间检查内裤，血也不像前两天那么多了，只在卫生巾中间有大约两个一元硬币面积的血污。
于是纪灵顿感一阵轻松，真真是卸下了一个大包袱似的，回到房间拿来毛巾和沐浴用品、换穿的干净内衣，准备好好洗一个久违的澡。
前两天都没能洗澡，也不是来大姨妈不能洗，泡澡不行，因为宫颈口是张开的，泡澡有可能会感染。淋浴倒是可以，但纪灵懒得下床，况且一动弹就疼，娜娜也说万一着凉就不好了，就一直没洗澡。
“这两天怕是身上都有味道了吧……”
纪灵一边调试水温一边喃喃自语，然后闻了闻自己的胳膊，觉得倒是没有味道，但无法让人完全放心。
于是纪灵又闻了闻刚刚脱下来的吊带背心，也没味道。闻内裤这种事他可做不出来，又不是变态。水温调试完毕，纪灵开始缓慢而仔细地冲洗着身体。酸麻的感觉在水流的浸润下舒缓起来，很惬意。经历过痛苦的人才能明白，看似平淡无奇的日常生活已经是一种天大的恩赐了。只要没有身体上的疼痛，人类就应该感到幸福，纪灵深深地这样觉得，然后往手心挤出沐浴露，用沐浴球打出泡沫涂遍全身，享受着泡沫带来的绵密感受。
然后洗头，然后稍微仔细地洗了一下下身。到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害羞的了，虽然纪灵从没有仔细瞧过身体，但大致已经知道自己身体的构造如何。
洗干净身子，纪灵用毛巾擦干水分，娜娜说不能用力气乱抹，而是要一点点按干，这样才不伤皮肤。
“为了守护美丽，怎么矫情也不为过，女孩子就是这样存在的生物，男孩子不服也只能憋着。”
娜娜这样对纪灵说过，那时纪灵还不懂，现在多少也懂了一些了。所谓男才女貌，女孩子漂不漂亮真是太重要了，真的怎么讲究也不过分。
洗澡后，如果随便用毛巾乱抹，娇嫩的肌肤是会受到伤害的，更不用说因此流失的水分。要保湿，就得在离开浴室前涂上身体乳。一天两天可能看不出效果，一年两年的话就非常明显了，坚持护肤的女孩皮肤状态绝对比粗心大意的女孩更好。
纪灵不愿意皮肤粗糙，和他是男是女都没有关系，只是他绝对不忍心毁掉自己现在拥有的皮肤。
小阮说过，如果能一下子治好她的痘痘就好了。如今小阮偶尔还是会长痘痘，因此十分心烦。她说如果能把所有痘痘集中在一起，然后像用刀切掉水果的痂一样切除，或者哪怕不要长在脸上，比如长在手臂或大腿的哪里，脸上永远干干净净的就好了。
“如果能除掉我现在脸上的痘痘，我发誓会按照纪灵姐姐教给我的方法严格护肤，可是短时间内看不到效果真让人绝望呀。”
确实如此，任何事情总有个过程。小阮因为个人性别认知的问题，一直以来都忧心忡忡的，又时不时熬夜，长痘痘在所难免。那么久的问题，也不是两三个月就能治好的，但不能因为短期内没有效果就放弃，护肤或者说变美是场漫长的战斗，不到最后绝对不能放弃！
做好脸部和身体的保湿工作，纪灵穿上干净的乳罩和垫有卫生巾的新内裤。这次不需要夜用型的了，轻薄一点的日用型就已经足够。
除了这两种，听说最近还出了叫做安心裤的卫生巾，顾名思义是一种类似内裤的整片式卫生巾，但感觉有点羞耻，因为好像小婴儿的尿不湿……
“虽然我出血很多，可是穿那种卫生巾也太羞羞了吧……”
也不穿外衣，纪灵准备这就吹干头发，不然衣服会被长发弄湿。不知道娜娜醒没醒，只好稍稍对不起她一下咯。纪灵微笑起来，为自己偶尔像这样小任性一次感到又抱歉又有趣。当女孩子真好呢，要是男生早起又是洗澡又是吹头发，女朋友被吵醒了不发脾气才怪呢！
不过娜娜已经醒了，听见浴室里的水流声就知道纪灵正在洗澡。她于是打算替他做早餐，反正今天没有剩饭了，如果不打算煮粥，自然也就不会把粥煮糊了。
等纪灵只穿着内衣走出浴室，正好娜娜把早餐的煎鸡蛋做好，两人差点在浴室门口撞个满怀。
娜娜看纪灵只穿着内衣，就想要好好逗逗他开心。纪灵却已经识破了她的心思，不等娜娜开口就一路小跑会房间，咔嚓一声把门锁得死死的。
娜娜一愣，寻思小灵看来是真的恢复了呢，这几步跑得真轻松，一点都不像来大姨妈的样子。
大概两分钟后，穿着娜娜T恤衫和牛仔裤的纪灵从房间里走出来。娜娜问他干嘛穿她的衣服。纪灵回答说偶尔也想穿回男装，不然我总觉得刚刚的娜娜想要掀我的裙子。
娜娜笑了。
“为什么我要掀小灵的裙子？”
“我也不知道，可能这段日子娜娜都太正经了，说不准会做出什么莫名其妙的事。”
“好吧好吧，我被小灵当成变态了呢，不过也无所谓啦，回头真的对小灵变态一次就好咯～”
“别别别，我就是说说而已……再说好久没穿牛仔裤了，好怀念这种触感呀。”
“那就穿吧，男友装最近也很火呢。”
“而且穿裤子的话，待会儿出门就不怕走光了。”
“能出门了吗？肚子不会痛了？”
“还痛的，但只是一点点了。”
“嗯嗯，那先吃饭吧，吃饱了再讨论接下来的事情。”
两人吃了简单的早餐，之后娜娜又帮纪灵按摩了一下，确定纪灵身体没有大问题之后就开始收拾行李，准备退房去下一个城市。
在那之前，纪灵还是牵挂着粉毛小姐姐和男朋友的事情。
“你说，”他问娜娜。“小姐姐和男朋友能和好吗？”
“不知道，应该挺难的吧。”
“小姐姐要是能退后一步就好了，她有点自尊心太强了，虽然这样子是她的魅力。”
“小灵很担心吗？”娜娜一边帮纪灵按摩脚底的穴位，一边问道。
“嗯，因为小姐姐帮了我们很多忙，我们却什么也没帮过她。”纪灵说。他被娜娜按得又痛又舒服，因此更加觉得有愧于米娅小姐姐。
“可我们也帮不了吧？”娜娜说。“我们不是当事人，这件事也不是背后出出主意就能解决的。”
“那怎么办呢？肯定有什么能做的，哪怕一点点……娜娜和小姐姐聊过了，已经把她的心情告诉小姐姐的男朋友了吗？”
“告诉了呀，小姐姐好像也是这个意思，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而已。总之那个人已经知道小姐姐并不是讨厌他，只是需要看见他的诚意，以及需要一点时间来思考两人的关系。”
“哎，好复杂啊……”
纪灵叹气，深感人与人交往的不容易。他觉得，自己和娜娜的关系是否甜蜜得过分了，这样可是会惹人嫉妒的，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们俩承受的复杂心情，男生变女生后和女生变成的男生恋爱，究竟是哪种性别占据主要因素呢？
至少在这一刻吧，纪灵确信自己百分之九十九接受了女性的身体与心灵，同样娜娜大概也已经百分之九十九地接受了她的身份。
但还差百分之一，而且正是这差的一点点最最重要了，用考试做比喻，考100分和99分的差别在于99分是上限，100分则是下限。再怎么像女孩子，99％始终不是真的女孩。
但或许没有必要做100％的女孩子？99％的女性＋1％的男性灵魂混合在一起，这才是现在最真实的自己呀。
惊觉到这一点，纪灵忍不住发出一声喘息，让娜娜以为自己弄疼他了呢。其实是纪灵明白了，没有必要按照某种模板来构筑自己的人生。根本没有模板那种东西，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写给所有像小蝶一样，时常为了自己的存在意义感到困惑的人：不要困惑，一步一个脚印坚实地走下去，每一步都问心无愧就行了，大家都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