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后，是静修中学的传统项目春游。
不是去游乐园水族馆等地方，每一年去的都是风景优美秀丽的近郊踏青。今年也不例外。高一高二的学生加上老师，一共租了近三十辆大巴车，早上六点半就浩浩荡荡地出发，留下苦逼的高三应届生享受春天去了。
五月初的北京天气确实不错，都不需要穿連褲襪了。纪灵看其他女同学，也有一大半脱掉了笨重的褲襪，换上了轻灵的短袜或小腿袜。
露出的一截光腿看起来赏心悦目，这是对男生而言的，纪灵想，班上的男生好几个月没有看到女生的肌肤了，应该很喜欢眼下这副光景吧？
不止如此，从水手服上衣底下也开始能看见内衣的痕迹了。纪灵曾经听过两个中年男人在地铁里在讨论这个问题。他们说夏天真好，因为夏天是“赏花”的季节。开始纪灵还不懂赏花是什么意思，后来看见两个男人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车厢一角一个穿着清凉的女人身上，瞬间就懂了，然后赶到一阵厌恶。
有一种说法，说女人可以穿的很暴露，但男人不能因此就对她动手动脚。我可以骚，你不能扰，就是这个意思。
纪灵不知道这是否正确，女生的衣服确实普遍布料偏少，这是设计和主流审美的问题。比如同样是背心，女生的吊带就是细细一根带子，男生的背心再怎么说也要粗很多。
那假如女生穿吊带出门了，男生因此感受到欲望，或者说一个女生打扮得很保守，但脸蛋太好看了，让男生产生了那种冲动，这到底该怪谁呢？
以前纪灵看娜娜，其实就不无这种感觉。可能这是男生生理上的弱点吧。变成女生后，纪灵极少会对街上遇见的什么人产生欲望与冲动，无论男女。女生就不必说了，纪灵已经是女生，也试过好几次了，无奈就是没有感觉。
男生的话……很遗憾，纪灵只对娜娜一个人有那种依恋的感觉，然后其他男生说实话都缺少一点吸引力。
作为女孩子，纪灵很少穿着性感型的衣服出门。不过他想，对于那些喜欢穿着性感的女孩子，那应该就和喜欢开跑车出门的男生是一个道理吧。男生靠实力吸引异性，女生靠外表，长大了的靠钱，小孩子靠成绩，大家都有虚荣的地方，谁也别说谁的不是。
不过有的时候，看见那些不知道自己丑的丑女穿着自以为性感的衣服，就算是女孩子的纪灵也会有点恶心。真正的性感应该是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是一个人本来的气质，绝对不是几件露脐装和超短裙就能塑造的……
“嗳嗳，小灵在想什么呐？”
一旁的娜娜打断纪灵的沉思。纪灵回过神来，转头呆呆地看着娜娜：
“没什么……”
像这样猛然一回头，看着娜娜会觉得很陌生，就像是初次见面一样。原先那个女孩子的娜娜的形象已经越来越远去了，纪灵想，早晚有一天这个形象会消失吧？到那时自己就真的是爱上了男生了，这到底是好是坏……
现在两人彼此喜欢，某种程度上还是过去相互暗恋的延续。但如果彼此曾经的形象逐渐淡去了，那么……
纪灵很不安，但也有点期待，最后觉得无论如何过去的记忆也不至于完全消失，娜娜无论多么男孩子般帅气，永远都有一丝丝女性的温柔蕴藏在其中。
“那么我也是一样的，就算被所有人说像女孩子，也一定还有男孩子的一部分保留了下来。”
“啧啧，又在出神了，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呀？”
娜娜摇着纪灵的肩膀，纪灵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说是有点没睡好。
“昨天考完试后太开心了，所以就稍微多玩了会儿手机，嘿嘿……”
“那可不行，”娜娜蹙眉。“熬夜可是美容的大敌！”
“知道了啦。”
纪灵和娜娜班级的大巴车里到处洋溢着这样的谈话以及欢声笑语，吵是真的吵，不过昨天才考完试，今天又春游，当然会多少放纵一些。
大约一个小时后车子来到了春游地点，是一片小小的森林，一下车就感到空气都和市区不一样，很棒。
“这里真不错，”纪灵大口呼吸了几次后说。“要是能住在空气这么棒的地方该多好啊。”
“没错，绿色也对身体有益，以后我拜托爸妈在森林里给我们盖一间小别墅好了，这样春天我们可以来这里度假。”
“别开玩笑了，”纪灵惊了。“别墅可不是手机，得多少钱啊，说盖就盖的吗？”
“盖小一点就好了，没那么贵的～”
“真的，别开玩笑了，我就是随便一说。”
“好啦好啦，现在先不提这个问题，大家在等我们过去集合呢。”
“嗯……”
但纪灵可有点不安，心想娜娜说不定真会干出盖别墅这种事。两人一起来到队伍里。阿文老师清点过人数，确认无误后给每个人发了一张传单，上面有这个疗养度假区的地图，以及各个值得一逛的景点。
这个地方让纪灵想起他和娜娜一起翘课那天，两人一起坐地铁去完全陌生的地方玩耍。那时感觉比现在还有自由，但那时候心里也非常害怕。这种情绪简直就是变身后纪灵的主旋律：作为女孩子生活，好像需要担心害怕的事情一下子多了那么多，真羡慕阿文老师这样独自自主的女性啊，也更佩服一个人把自己拉扯大的妈妈。
“我说我说，”娜娜怼怼纪灵的腰。“这是第三次走神了，小灵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嘛？”
“抱歉……”纪灵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总走神可是痴呆症的前兆。”
“啊？真的假的，你不要吓我……”
娜娜笑起来。
“哈哈，是吓唬你呢，不过和男朋友在一起的时候走神可是很伤人心呢，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啊？”
纪灵看着娜娜，她今天打扮得很帅，尤其新理过的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似的。
“没有，娜娜今天没有不好的地方，是我自己……其实我一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纪灵说。“总觉得今天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娜娜听了认真起来，问纪灵是不是真的如此感觉。娜娜相信女孩子第六感的准确性，所以不免担心起来。
“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知道，可能只是我想太多了吧，因为睡眠不足……”
“最好是这样，我不希望发生任何事，每天都是平平淡淡的，每天都和昨天一样就好。”
“嗯……”
纪灵微笑起来，很自然地挽起娜娜的手，如同这世上所有年轻温柔的女子挽着心爱的男人。两人一起按照地图上指示的路线散步。带着森林气味的微风不停吹拂着他的长发，也吹进了裙子里面，感觉很舒服清凉。
每每这个时候，纪灵都想到旁边穿着长裤剪着短发的娜娜享受不到这种感觉，不免为她感到遗憾：穿裙子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尤其是不必穿褲襪的时候。而长发，无论何时长发披肩的感觉都很棒，就像一个小天使一直在耳边提醒着你，现在你是女孩子了哦，而且是很漂亮很可爱的女～孩～子～
纪灵对其他女性没有任何情感冲动，然而对自己，他可是非常在意非常上心的，忍受不了一点点瑕疵比如黑眼圈，对此他也不明白为什么。
想不到，纪灵预料的“大事情”，在中午之前就发生了。当时他和娜娜正在自拍，新手机让他爱不释手，尤其拍照的功能实在太有爱了。
这时忽然来了一通电话，是个陌生号码，纪灵不知道要不要接，最后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嗓音，很具事务性，不是推销保险的那种事务性，而是好比说霸道总裁的秘书那种，就是怪冷淡的，让人有点害怕。
但比起这个，女人说话的内容更让纪灵吃惊。
“我是热风广告部的人，请问你听说过热风吗？”
“就是那个卖鞋子的……”纪灵怯生生地说道，和对方的锐利及自信形成鲜明对比。
“没错，不只是鞋子，我们家也卖衣服，想必你也是知道的。言归正传，前几天你担任了某家网店的模特对吧？”
“对……”
“现在我代表热分这个品牌想要询问一下，不知你是否有意愿成为我们的专属模特呢？”
“专属……”
“就是说只为我们家担任模特，拍摄用于宣传的照片。”
“这个……我不是专业的，会不会太草率……”
“专不专业的并不重要，是我们这边研究过后，觉得想要妹妹……我这样称呼你可以吗？”
“嗯……”
“总之我们希望妹妹能当我们的模特，为此我们准备了一份报酬相当丰厚的合同。”
听到合同两个字，纪灵仿佛看见了身着黑西装的面孔冷酷的律师，很是害怕，手都不禁抖了起来。
娜娜在一旁全都听见了，也看见了纪灵向她求助的眼神。于是娜娜结果电话，对女人说自己是纪灵的男朋友，请给他们一点时间考虑。
“当然，并非要你们立刻就做决定，不过希望你们能够尽快考虑好，我们这边也会好做一点。”
“明白了，辛苦你了。”
“哪里，这是我们的工作。那么等待你们的消息。”
“嗯。”
电话挂断，一如既往地事务性，彻头彻尾的生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