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那个时候么？

夏天回忆起，子弹划破蟾脸颊的那一瞬间，血迹飞溅，有些许点到了他的枪和手背上。

一直在注意他的毒雾，却忘记了，他的血液也可能带有可以轻易制他于死地的剧毒。

现在，这个身材堪比泰森的壮汉，无力的半跪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却无法扣动扳机。

右手完全失去了知觉，而且，毒素还在快速蔓延，不出意外的话，虽然自己能杀了他，但今天自己也得死在这里。

“在那之前......”夏天将枪交到左手，威力堪比狙击枪的子弹毫不犹豫的穿透了眼前这位强敌的脑袋。

看着眼前这位魁梧壮汉瘫软的倒下，他再无牵挂般的坐到一边的长椅上休息着，感受着右臂上毒素的快速蔓延。

怪不得一直如此理性的自己会突然产生那么强烈的不祥预兆，原来，命中注定，今天要交代在这里的，是他么......

类似某些动物......死亡前的预兆？

“再坚持一会儿，我和小白马上就赶过去了”薇大人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不必了，薇大人”夏天平静的回答，他很清楚现在自己身体的情况，毒素已经入侵他的循环系统，正急速扩散到全身“不必麻烦你们了，已经......来不及了。”

相比那个......夏天将手枪收回衣袋内，冷静的走向放映报告厅的方向，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了，他的遗体和身上这枚‘黑矢’，必须找到能帮他处理的人。

或许，在生命的最后几分钟，他还有机会能赶上祈鸢小姐和最喜欢和他拌嘴的夏洛，演的最后一场话剧。

“喂！嘴臭猫，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在路上，夏洛率先联通了闫小影的能力，向他发起了会话。

“我这里......进展顺利，敌人已经被成功解决了”夏天犹豫了几秒后，淡淡答道。

“嘿嘿！干得不错嘛！不愧是本姑娘的搭档”夏洛嘿嘿笑道“我们这里也完美结束，现在，就差小姐的最后一段读词了。”

“相识是一种宿命，相守......是一种......承诺。”悲戚的声线，是借夏洛的耳朵听到的，祈鸢苦练了无数遍的最后一句读词。

也许，也是他听到的小姐的最后一句话。

“没有我也能做到这种程度么？真是为难你这笨蛋猫了”夏天嘲讽似的轻笑了一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还是想嘴臭一把。

“喂！嘴臭猫！你嘴里真是说不出好话啊！就不能夸我一次么？”夏洛不满的吼道，似乎很生气。

夸一次么？夏天仔细回想，确实，至今为止，他似乎都没有好好夸过她一次。

“嗯，你做的已经很好了，以后......的日子，要做的更好才行啊”夏天难得的温柔了一次。

“你这家伙居然还真夸了我，真是反常啊，不会有什么......呃......”话还没说完，夏洛的声音戛然而止，传来了像是呼吸困难的声音。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人紧紧扼住了喉咙。

“我是该说，‘还真是感人’么？少年.......不，应该说是，夏天先生”那边传来的，是一个他未曾听过的声音，是个清脆的少年音。

他们通过闫小影的能力将感官相连，也就是说，现在，夏洛的耳朵，就是夏天的耳朵。

“喂！”夏天预感到什么，立刻加快脚步，逐渐改为奔跑的状态。

虽然运动会加速毒素的扩散，但现在的他，身上还有那发必杀的‘黑矢’，至少，让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再帮她，帮她们解决最后一次困扰。

“还真是努力啊，夏天先生”前方不远处传来了那个清脆的少年音。

在放映报告厅的门口，刚刚表演结束，还未来得及换衣服的夏洛，本该穿着那身公主一样的纯白衣裙站在那里等着他。

但现在却被那个黄毛的少年，单手紧紧的扼住脖颈举起，按在门口的柱子上。

夏天早早准备给她的那对匕首，此刻却像是蚂蚁自以为傲的钳一样，在面对绝对的力量的时候，是如此的无力。

毫无疑问黄毛就是楚江帆，但现在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比如说，这能随意碾压夏洛的力量，还有，令人恐惧的红瞳。

夏洛双手抓住楚江帆的手臂，拼命的挣扎着。

但悬殊的力量差距让她的一切反抗都变得徒劳无功，绝对的力量压制拒绝一切翻盘的机会。

楚江帆现在的状态......夏天一怔，虽然他一次都没有正真见过，但蔷薇花的资料档案里写的明明白白，绝对就是跟在渊身边的那位伪SSS级的强者。

名字叫做泡泡，能力‘御魂’。

很可爱又带点娘气的名字，但这对他的强大实力不造成任何影响。

夏天迅速拔出那把纯银的沙漠之鹰，这把表面已经暗淡发黑的手枪里，还有最后一发子弹——‘黑矢’。

这是目前他们身上唯一能杀死，不，应该说是，唯一能伤到他的东西。

枪口已经对准了楚江帆，但他，居然从未有过的犹豫了起来。

“真是迅捷的枪手”泡泡微笑着夸赞道“你那颗子弹，毫无疑问是能杀死我的吧？”

“那，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怎么样？比比看，是子弹先贯穿我，还是我，先杀死她？”

夏天沉默不语，他剩下的时间并不多，每一秒对他来说都弥足珍贵。

大脑开启从未有过的急速运转，但是，他找不到任何能救下夏洛和楚江帆的办法。

“在等什么呢？是在怜惜，这具身体的主人么？”泡泡饶有兴趣的微笑着，盯着夏天的眼睛里充满了玩味。

“还在犹豫么？那不如，我们听听这小姑娘的想法怎么样？”泡泡微微松了松手指。

“开......枪......啊......夏......天......”夏洛垂死挣扎似的沙哑嗓音。

夏天只是静静地端着枪，一言不发，区区十米左右的距离，对他来说是必中的目标，就算用的是左手，也不在话下。

但是，他没有随意剥夺别人生命的权力，也没有......拿夏洛的命作赌注的勇气。

如果......如果自己能做到的话......在被他的衣服遮盖住的地方，小半个躯干已经变成了象征死亡的，黯淡的黑色。

薇大人赶来不知道还要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喂喂......你可没多少时间了啊，确定要继续等下去么？”楚江帆发红的双瞳，或者说泡泡的双眼，盯着夏天，流露着玩味。

夏天还是没有说话，即便等待就意味着死亡，但除了等待，他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你，不会真的是在怜惜这个凡人的肉身吧？”泡泡有些诧异，“那......不如这样吧。”

轻轻一道声响，楚江帆和夏洛的身体同时失去支撑，软倒在地上。

泡泡半透明的灵体显露在夏天面前，红色的长发飘扬，像死神一样，手中紧紧钳着，同样半透明的，夏洛的身体。

“那这样......总行了吧？”泡泡邪邪一笑“这样......总能动手了吧？”

“说起来，你这位姑娘，今天还真是，美的像是公主一样呢......”

“所以，为了这公主的性命，尽你可能的......努力吧！”

“夏天！开枪啊！你不是一向最冷静理智的么？还在犹豫什么？”灵体状态的泡泡似乎略微放松了对夏洛的控制，使得她可以朝着夏天呐喊。

夏天持枪的手微微颤抖，他从未有过如此艰难的抉择。

现在在他面前这位女孩，是他从出生起，就不曾离开过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不行......做不到的，拿她作赌注什么的......绝对不可能。

也许是剩下的时间越来越少的缘故，也许是......伴随着颤抖的手臂，他的大脑，开始逐渐地不理智了起来。

“你这样的话，我可等不及了啊！”泡泡似乎是等的烦躁了“这样吧！我数三个数......”

“快开枪啊！夏天！”夏洛能做的，只有拼命的呐喊。

“三......”

“拿我的命，来换她的命”夏天终于说话了。

“喂喂......还要开这种无趣的玩笑么？我可不是做慈善的啊！”泡泡一口回绝。

“二......”

夏天按住扳机的手，不住的颤抖，祈祷着，神迹的出现，仅凭他自己的话，已经......做不到了。

但神迹这种东西，给予的回答通常是抱歉。

“很抱歉，时间到了”泡泡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

“不要！”

在最后一秒，夏洛看向他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曾经与她一同经历的点点滴滴都浮上心头，从出生起，这笨蛋就纠缠了他十八年啊！直到现在，他们也还未分清楚过，是兄妹还是姐弟。

他一直叫她笨蛋，她一直嫌他嘴臭。但他们从未抛弃过对方，虽然一直互相嫌弃着对方，但无论多么艰难的路，都相互扶持着走过来了。

果然么？不祥征兆这种事情，预感的对象，怎么可能会是自己......

但从今往后，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果然是他的冤家么？就连死亡，都要抢先他一步，把痛苦留给他。

夏天永远忘不了，在夏洛的灵魂消散之时，溃散成的灵光，有多么的......多么的，令他心碎。

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除了那蓬属于他至情至爱的灵光以外，其他的东西都瞬间变得黯淡无光。

这一瞬间——

他的世界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