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了，我们也该走了。”祁威收拾了下面前的碗筷和餐盘，扫视了一眼对面叶染的餐盘，有点纳闷道，“不过小染……你就吃这么点儿？”

“没事，我今天不饿。”叶染浅笑着摇了摇头。

“至少把那个鸡腿吃了吧……你一口都没动。没必要连食量都要跟外观严格匹配吧。”祁威指了指叶染餐盘第一格的大荤，那里剩着一只完好的鸡腿，根本就没有下过筷子。

祁威多少有点不解——他所知道的那个一向节俭的叶染，不该是一个会如此浪费食物的人。如果他没有胃口的话，起先就不会选择去打三个菜，还包括一个大荤。

叶染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只斜眼望了下食堂餐盘的回收处。祁威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顿时恍悟。

F大的食堂餐盘回收点，构造比较特别——学生不是把餐盘直接交到回收点的阿姨手里，而是将它们放在一条机械传送带上，由传送带缓缓将它们移送到尽头的废料箱处，那里有两个阿姨在倾倒剩饭、回收餐盘。这种长传送带的构造避免了就餐高峰期的学生在回收点前集中排队，相对高效，上海不少高校都采用了这套回收系统。

但正是由于这个特别的系统——便也出现了某个特别的情境。

一个年近七旬的老婆婆，只身站在传送带中部的位置，一手自传送带上不断前行着的餐盘剩菜里，拣出一些可以吃的东西，放进自己手提的袋子内。食堂里工作的阿姨们并没有驱赶她，似乎默许了她所做的事。

“所以……鸡腿你是特意给她买的么？”祁威会意地眯着眼睛，笑问道。

“我只是不小心买多了，吃不下而已。”叶染淡淡地答道。

“真是不坦率。”祁威无奈一笑，接着问，“那个老奶奶确实隔三岔五就会来我们食堂拣剩菜。你知道她的身份来历么？”

“不知道。”叶染摇头。

“她或许是可怜的，也或许未必可怜。你的善意，只有一半的概率是值得的。”祁威说道。

“学长，我姑且不是小学生了，这种程度的常识我还是知道的。”叶染扁着眼睛说道。

“哈哈，我的错我的错。也对，小染你就是这样一个纯良的性格嘛。”祁威尴尬地挠了挠头，笑道，“那么走吧——无垢的骑士君。”

“……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善良。”叶染眼里的光泽黯淡了下去，口中用细不可闻的嗓音，喃喃自语道。

“嗯？你刚刚有说什么吗？”祁威觉察到叶染的异样，询问道。

“嗯~没什么。”微妙的情绪转瞬即逝，叶染莞尔一笑，端起餐盘道，“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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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要走了，怎么办，我们还要跟吗？”韩晟问道。

“你来不来随意，我反正要跟。”叶煊目不转睛地直视那两人，头都没有低下就两手拾起面前的餐盘、径自起身，与叶染、祁威同步走向了餐盘回收处的传送带。

叶煊跟叶染正巧同一时间到达了传送带的边上。因为所站的位置紧邻着，两人手里的餐盘端角甚至还不经意磕碰了一下。

当然也没有那么地“不经意”，叶煊就是想要在叶染面前适时刷一下自己的存在，以试探他的反应。

叶染斜眼看了叶煊一眼，接着眼珠就转了回去。

依旧被无视了。

叶煊丧气地耷拉下脑袋，把餐盘搁在了叶染餐盘的旁边。这时他陡然留意到，叶染餐盘上赫然陈放着一个完好的鸡腿。

他接着又看向身旁原地驻足的叶染，后者的目光静静地看向数步开外、在传送带另一边捡剩菜的那个老婆婆——直到老婆婆惊讶地瞧见那只鸡腿，接着如获至宝般、麻利地将它收进袋中后，叶染的唇角才展出一个宽心的微笑，转身离开。

看到如此一幕，叶煊怔怔地愣在了原地。

他只觉一股苦涩的情感，在胸中翻腾。

它叫做，自惭形秽。

这一刻他明白了——无论他的计谋有多么地高超、脑力有多么地精明，无论他长相多帅、身家多壕、才华多横溢，如果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为了让自己爽的话，那么这一切就都如尘埃般微不足道，没有半点值得显摆和夸耀的。

真正有力量的事情，是体恤他人，关爱他者。

超级英雄不是因为拥有着无人匹敌的力量而被人称颂，而是因为他们将自己的力量为他人所用。若无限力量只被用以谋求私欲，那样的人绝不是英雄，而是反派；相反地，一个愿意为他人出力的人，哪怕他的力量非常微薄，也无愧于英雄之名。

自己是如此地自命不凡，乃至于错到离谱还浑然不自知，简直就是个大傻叉。

要道歉——必须要向他道歉才行，今晚就得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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