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漆黑的房间中突兀地响起很大的一声，一道光束从上方照下。
被绑在椅子上的摩羯一下子适应不了太强的光，本能地闭上眼，然而那白光仍然穿透他的眼皮折磨着他的眼球。
“我说......我知道该审讯了，但能不能不要开灯啊......这是经典的配置但能不能让我的眼睛适应一下再说......哇......”
“不好意思......不行......”
“是吗......果然不行啊。”于黑暗中传来的声音，摩羯已然见怪不怪，这样装腔作势的审讯他以前也经历过不少，要论应对经验自然是丰富。
基本上来说，就是不论别人问什么他都死命不回答，总扯皮拖时间，哪怕对方大刑伺候他也不不会吐露一句真话。
毕竟，要是对方动用轻一点的刑罚，他根本不在乎，什么剥指甲拔牙抽皮鞭子辣椒水，当他没试过啊？
而要是对方动用真正的“大刑”，那种受了之后就半身不遂的那种。那既然受了之后就成残疾，叫他拖着不健全的身体过下半辈子还不如让他直接去死！到那时，连死都不怕的他还会怕对方的严刑逼供吗？
“你的态度......似乎不大端正啊？”
“有吗？”摩羯笑了笑，这句话不是他第一次在被审讯的时候听到了。
根据他的经验，接下来就是对方因他的态度轻浮而爆发愤怒的咆哮。激怒审问者无意会为身为被审讯者的他带来一些非常不好的体验。
愤怒到恨不得剥了被审问者皮的、咬牙切齿的审问者，和神情嚣张、言语轻佻、似满不在乎的被审问者。摩羯总感觉这样的自己在某个方面赢了一把，感觉在心理上他占据了上风。
可是，这一次等了好一会都听不见狗熊般的怒吼，摩羯甚至怀疑是不是这个人心理承受力差、被他直接气走了？
但也不对啊？如果人走了，这他听到的一丝声响又是什么？
咯咯咯咯咯咯咯......
不说响亮却能听得清晰，节奏比心跳稍慢，像是硬物相碰......不，像是硬物之间隔着某种柔软的东西然后碰在一起发出的声音。
“我说......那是什么声音？”摩羯经不住好奇，问出了声。
“什么？”黑暗中同样响起了疑惑的声音。
“就是那个啊.......你听，现在还响着呢，‘咯咯咯’的......你在敲什么东西吗？”
咕噜......
“......没有啊。”
“等等，我刚才好像又听到了一些别的声音......”
“那些不重要啦......”黑暗中的声音说话时伴随着那些奇怪的响声，“......重要的是......你......究竟是什么人？”
——哼，说到底还是要进行审讯啊......
回归了熟悉的环节，摩羯就游刃有余了，他笑着回道：“啊......我是什么人呢？谁知道？呵呵......”
“代号‘摩羯’......狙击手......杀手......雇佣兵......”
“哼，果然，你已经调查过我了......”摩羯没有一点为此动摇的迹象，表情深沉、露出一副酷酷的模样，“那么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可什~么~都不会告诉你哦~”
“是么......谢谢你的......提醒......”
嘴角一抽，酷酷的表情破功，摩羯犹豫了一会，说道：“我，想问一下，你怎么说话断断续续的......还有那个声音到底是什么？‘咯咯咯’的......”
“没什么......”
黑暗中的声音之后就不出声了，摩羯还是头一回遇上在审讯室里，审讯者和被审讯者双双沉默的情况。
——这是要消磨我的耐心，然后攻破我的心理防线吗？好......陪你玩玩。
碰上了新玩法的摩羯跃跃欲试，听着那黑暗中的声音，他认为要么就是个女性，要么就是个稚嫩的男性......面对这样的对手，身经百战的他就算是用上这样的新玩法也不会输的。
咯咯咯咯咯咯咯......
时间过去一分钟。
咯咯咯咯咯咯咯......
时间过去五分钟。
咯咯咯......咕噜......
时间过去十分钟。
“我说，你究竟在做什么？”摩羯问道，“那个声音......你是在准备什么刑具吗？”
“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你的声音都断断续续的，还说不是为了准备刑具而分心？哼，不管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亮出来，我要是眨一下眼就算我输。”
“什么......手段？我没有啊......”
啊，就算是摩羯也有些不耐烦了，“我说啊，事到如今还装傻充愣就免了吧，你可是在审讯我啊，怎么可能不准备一些折磨我的手段？”
“折磨......那就不是审讯......是拷问了......”
“啊，就是拷问，像你们不是总喜欢隐晦一点通称‘审讯’吗？”
“我没有在审讯你，更没有在拷问你......”
“难得说出一段这么长的话啊，”摩羯笑了笑，瞬间笑容化作严肃神色，“你想问什么就尽管问吧，你看看我会不会回答。”
“那么......”
——哼，可算动真格的了，真是矫情。
摩羯的嘴角顶着两撮小胡子扬起，一双处于凹陷眼窝中的眼睛直直盯着前方。黑暗中的声音，就来自他前方。
不动声色地深呼一口气，再调整呼吸、将气劲聚集于胸口，心跳也处于平稳状态，神智清醒、思路清晰，管他来什么严刑逼供，摩羯当能应对自如。
“你的代号为什么是‘摩羯’？”
“哈？”
呼吸骤乱，气劲于胸口尽散，脑中构思好的应对思路土崩瓦解，他几分岔气地说道：“你、你问什么？”
“你的代号为什么是‘摩羯’？”
“就这个？！”
“就这个，回答吧。”
“不是......”摩羯撇开视线、猛地眨眼睛试图冷静冷静，“你不是还有其它应该问的吗？！比如我的雇主是谁之类的？！”
“你会告诉我么？”
“不会！”
“那我干嘛要问？”
“你！”摩羯都要被气乐了，“所以你才要准备刑具来折磨我啊！严刑逼供！叫嚣着‘你不说我就怎么怎么你’的！”
“为什么？”
“因为你要问我问题啊！”
“我已经问了，你不想回答么？”
“不是问这种没意义的东西啊！”
“可我好奇。”
“好奇什么？！”忽而眼珠子一转，摩羯似想到什么，他情绪平复了一些、笑道：“你、你该不会是认为我的代号是根据我出生的月份对应摩羯座才这么起的吧？哈，想深究我的代号挖出我的生日来调查我的身份么？有你......”
“不，我知道像你这样的人.......用的代号是不可能这么明显地暴露自身信息的......我真的只是好奇而已。”
“哈？！”
咯咯咯......
“你回不回答......不回答算了......反正我也不是非知道不可。”
咔。
随着开关声，更多的灯被打开。摩羯可算是确认了自己究竟是处于一个怎样的环境。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里不是那种墙壁地板天花板都用铁板密封，连个窗户都没有，给人一种压抑感觉的审讯室，而是......怎么说呢，是一种类似于办公室会客室的陈设，摆有几件桌椅和几盆花草的小房间。
而且看四周的墙壁都不是泥砖瓦墙，而是硬质塑料材质的隔板，感觉这房间就是一个在大空间内用隔板划分出来的而已。
——现在审讯都这么草率了吗？！
更让摩羯无法接受的是，他对边坐着的，只是一个看着十岁多一点的毛头小子！这小子坐在一张桌子后边，端着饭碗，桌上摆的还挺丰盛，四菜一汤、有素有荤......
咯咯咯......咯咯咯......咕噜......
细嚼慢咽好胃口......
“说我态度不端正......”摩羯浑身颤抖，是因为愤怒，“你看看你算什么？！有谁在审讯的时候吃饭的？！”
厌举起碗往嘴上一扣，两根筷子如兄弟同心、亦如夫妻协力，快速舞动、为厌将碗中白饭扒入口中。
放下碗，叠好筷，厌细细地嚼着、将每一粒米都尽量嚼烂，然后“咕噜”一声咽入腹中。
“呼......”呼一口气，喝一口水，再擦擦嘴，厌神色淡然地看向摩羯、道：“抱歉，我习惯如此，每次吃饭都控制不住、牙齿打得很响，尝试过改了、不过似乎没什么效果。还有刚才是因为太安静你才听得清楚吧，尽管如此我还是为打扰到你感到抱歉......”
“这个不重要！”摩羯嘶吼狂怒、瞪着厌恨不得把眼珠子爆出来，“说到底你究竟在想什么？！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没干什么。”厌的神情与眼神皆是如同平静的湖水一般平淡，“实际上既不是我把你带到这里、也不是我想把你带到这里的。”
“什么？！”
不能理解，实在不能理解......
作为一个在世界阴暗面执行过无数任务，替无数于社会各界颇具影响力的大人物暗杀过同样颇具影响力的人物，摩羯脑子里保存着无数关于过往雇主的重要情报，有的或许无关痛痒、有的则或许至关那些雇主的生死......
为什么？为什么面前这个小鬼一副根本不在乎的模样？！随便从他口中套出一个情报都可以在某个领域引起动荡啊！
虽然他自己这么想会很奇怪，但是把他当成筹码的话，绝对会有很多大人物排着队来用好处交换，凭此换取一辈子都不愁花的钱也是绰绰有余......当然也得承担相对的风险。
可以说，摩羯不是没被人抓到过，但活捉他的人对他表现地如此不在乎的，眼前这个小鬼是头一个！
——难道因为他是个小鬼吗？什么都不懂，所以不明白我的价值？真是的，干嘛不找个脑子发育完全的人来跟我谈？！可是他刚才说话的语调感觉很成熟啊......喂喂，不是吧，这小鬼的监护人就凭这放他乱来吗？还真是亲爹娘啊......
嗞......
厌拖着椅子在地上发出一阵又冗长又刺耳的摩擦声往外走，他动作没有丝毫停滞，也完全没有给身后的摩羯留下一丝视线，只是干巴巴地自顾自说着话。
“那个......摩羯是吧？很抱歉，是我的手下自作主张把你带回来的，我本意并不想你出现在这里，给你添麻烦十分抱歉......另外，这虽然是我手下的自作主张，但我并不想为此给她增添什么不必要的负担，还请你不要做什么蠢事。”
“等等！你说那个银色头发的小姐是你的手下？！”摩羯如同见了鬼一般，“喂！小鬼！你是在逗我吗？！”
——那么恐怖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听一个小鬼的话？！简直跟巨龙对小狗俯首称臣一般不可置信！
而厌继续走着，已然到了这个简单房间的门前，根本就不理会摩羯的叫嚷。
“小鬼！别废话！把能话事的叫出来！就算是只会说胡话的小屁孩也能做到吧？！再白痴的小孩都知道哭爹喊娘吧！”
铿！
被厌拖着的椅子猛然停滞在地上，厌就像瞬间被冻住般止步与门前，沉默成了他唯一的语言......气氛不对。
“喂！小鬼！”本能感觉到不对，但摩羯终究是认为这是没见识小屁孩被他的吼声吓到了，“动起来！腿吓僵了也给我动！去叫你家管事的来！”
——对付不听话的小孩，训斥是最好的手段！
“快点！”
“你可真吵。”
“哈？！”摩羯头上不禁暴起青筋，“小鬼你再说一次？！叫你家管事的出来！我要好好跟他论一论育儿方针！”
“我就是管事的......”
“啥？！”
“我说我就是管事的！你聋了么？！”厌也是有脾气的。
“话说......”厌缓缓转过头，眼神漠然，冰冷中蕴含了愤怒，“你刚才说了什么？”
“什么什么？”
“你刚才说我是......什么？”压的语气宛若黄泉中的河水般冰冷。
仿佛有一阵冰寒窜上脊背，使得摩羯汗毛倒立，本能地感知到危险的他却始终无法相信这个小鬼居然让他感到了威胁？！
“别、别小看我！像你这样的小鬼我一只手就可以打一百个！快去......”
“呵~呼......”一吸一呼，厌平顺了一下心里的火气，“你可以走了，不过首先要签了桌上的那份合约，就在我的饭菜盘子下边垫着，签了之后你就可以走了。”
“哈？！你在开玩笑吧？凭你一个小孩说放我就放我？你知道我有多大价值吗？！再说我被绑在椅子......”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被绑了？”
“什么时候的......这还用说......欸？”
——还真......没绑？！
摩羯看着自己可以自由移动的双手和双脚，顿时蒙圈了。一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坐在椅子上的他，想当然地认为自己肯定被绑住了，所以连移动身体这样白费力气的常识都没有进行......
“你们到底有没有认真对待我？”摩羯表情都木了，他真的那么不重要？派一个小鬼来打发他，甚至连最基本的控制措施都不对他做？
“在抓到你之前有。”
这个回答......摩羯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或者说他已经懒得思考了，现在他面对的人和以前那些抓到他就“兴高采烈”冲着他吠的家伙不一样，从刚才开始一直是他在自作多情，他所认为的严刑逼供戏码一直是他的独角戏......
——不、不对！这说不定是让我放松警惕的手段......
“快点签了合同走人！我不想再看见你！”
打断了摩羯内心的小九九之后，厌拖着椅子走出房门，摩羯望着厌消失在门后的身影，茫然地张着嘴、瞪着眼，仍他怎么叫唤也没有谁回应他了......
——————
“呼......”厌把椅子随手放在了一张办公桌后边。
——真烦啊，所以说我讨厌这些以貌取人的家伙。
厌现在挺气愤的，被摩羯说得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蠢货了，就是现在手下的女妖难以和摩羯沟通，他才选择自己来的，想不到效果居然比预想的糟糕那么多！
“真是不明白那个家伙脑子里想的是什么？！谁告诉他我在审他的？！自作多情！不可理喻！和他根本是鸡同鸭讲嘛！累人、真累人！麻烦死了，以后我再也不要和这些杀手谈话了！蠢毙了！”
厌走动着，踏着地面发出连续急促的声音，他在发泄怒火，靠摧残地面......
“额......好了好了，不想那些烦人的事......想点其它的、其它的......对了，今天在学校偶然听来的，无光餐厅，还算有趣吧......他们说最好玩的地方是会不小心把菜送到鼻子里，可就算在黑暗中、我的身体本能也不会允许我犯这种错误啊，下次故意试试？
“话说得感谢楼上那位送的饭菜啊......明天晚上还是别在这待着了，鼎钰姐该不开心了......夙姬，看她挺喜欢这的，就让她在这待多几天吧......”
在这喧闹的夜里，权王大厦三十六层的落地窗前，碎碎念的厌停下脚步，可不是因为冷静了下来，而是恰恰相反......
他猛揪自己的头发大喊：“哇！越来越烦啊！啊！不管了！去洗个澡然后直接睡觉吧！”
权王大厦每一层都是设施完善，三十六层自然也不差一个高级的浴室。那里铺着光滑如玉般、纹理斑斓蜿蜒的大理石砖，足以容纳十个人的浴池，众多高端的洗浴设备......
这样的浴室根本不像是办公室该有的配备......不过这一层本来的设计目的也不是拿来当办公室。一零一经过考虑也决定不拆除这个浴室，被厌全权交付了这里一切事宜的她还特地向厌提到过关于这个浴室的问题。
厌当时也不大在意，只是表示一切由一零一自己决定就是，现在的厌倒是真感谢一零一没有拆掉浴室，至少还可以有一个放松的地方......
浴室外有一个更衣室，心中不痛快的厌来到这里，直接粗鲁地剥掉自己的衣服随手抄起一条浴巾便用力地打开了浴室的门。
没有确认清楚一些重要事项的厌当即付出了代价......
迎面扑来温热的蒸汽和淡淡的香气，流动撒落的水声如同仙乐般悦耳，照耀着蒸汽与水珠的灯光显得格外朦胧......
而水汽缭绕、灯光扑朔中，符彩与暗耀一丝不挂的曼妙素体在水流与白汽的裹挟中若隐若现......
“主、主、主、主、主、主人？！”暗耀当即变得娇艳欲滴，不只是脸蛋连整个身子都红扑扑了，一时间她身边的蒸汽冒地更多了。
“哦呀~吾主，您终于愿意与吾一同享受安穆凯（埃及水神）之乐了么~”仿佛是雌狮见到了楚楚可怜的蹬羚幼崽，符彩舔着嘴唇，扭动着性感的身躯朝厌走去。
厌不禁往后一退，符彩脸上的痴态让他不禁某处一凉......
——该死的摩羯！居然让我气愤、让我烦躁！让我进来得太快没注意到浴室正在被使用！可恶！
恨是恨的咬牙切齿，厌面对逼近的符彩只得慌忙挥手表示歉意，“不、不好意思，我、我不知道你们在用......你们累了一天了吧？任务也完成了，所以慢慢洗哈！我、我先......欸！符彩你干嘛？！快、快放手！啊~”
“诶嘿嘿~主人不管从什么角度看都好可爱呢！嘿嘿~这手感，不愧是足以令吾等沉浸其中的源泉~”
终究，厌没能躲过符彩的魔爪......他被拉进浴室，浴室门随之倏然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