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听闻鼎钰讲述，玉灵面无波澜，端正坐于木椅之上，皓目轻合，似打起了盹……
“所以主人对小幼冥很是关心呢~不想让她受一点委屈……”鼎钰双手捧着脸撑在桌子上，说话时，随着嘴巴开合、俏首亦上下律动，“我不是不能理解……但主人好像在意过头了，玉灵姐你知道么？主人让小幼冥待在他的房间里，小幼冥也挺乐意……可主人出门前嘱咐我，没事不要进房间，甚至不要随便开房间门！或许是为了保护小幼冥吧……可这样不怕小幼冥憋出病来么？”
鼎钰难得表达对厌做法的异议，更像是私底下的小抱怨吧，这些事本来是不能随便说，厌自己或许不会反感，但被某些“一根筋”的女妖听了去可就会闹出大麻烦了……
至少鼎钰知道，在玉灵面前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畅所欲言”的。
“主人可与你说过那丫头的本领……”
“嗯？”听闻玉灵忽然发问，鼎钰愣了一下，随即她抬起身子、靠在椅子靠背上，一手扶着脸颊、回忆道：“我也觉得好奇呢……问过主人……但主人似乎不想说，敷衍了我几句……难得见到主人会对我们敷衍呢……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就没多问……唉……”
“是么……”玉灵听后，平静地抿了一口茶。
“嗯？玉灵姐知道小幼冥的能力是什么么？连主人都不愿谈及的能力……”鼎钰的手离开脸蛋，美目稍睁大，眸子中泛起些微代表好奇的光芒。
“并不。”
明了轻快的回答让鼎钰有些失望，她又将手放回脸上，嘴角弯起浅浅的笑，“玉灵姐，你还是老样子呢~总是这么‘高深莫测’……”
“不必话里有话，此乃天性使然，改不了……”
“呵呵~我没别的意思……这样的玉灵姐才是玉灵姐嘛~”鼎钰温暖地笑道。
玉灵再抿茶一口，放下茶杯，青葱玉指之上、如杏花花瓣指甲轻触杯口，杯中还剩不到一半的清茶泛起圈圈线纹，她的口中吐出如茶水上之涟漪般轻盈的话语：“具体不知，能猜出个大概……”
“大概？什么大概？”鼎钰好奇心再起。
玉灵却似没了说下去的念头，只是捻起茶杯浅抿清茶……
鼎钰嘴巴稍撅起，不过她毕竟不是夙姬那样的小丫头，不至于哭闹撒娇地也要玉灵给她个满意的说法。
“呼……”鼎钰撑着桌子站起身来，抬起手伸个懒腰，婀娜体态尽显柔美，“话说玉灵姐，不去和主人多说说话么？明天主人要上学，就算有岁毋接送，也不能在这过夜啊，恐怕一会就走了哦~”
玉灵泰然自若地放下空了的茶杯，“让两个丫头与主人多待会吧……即为长者，让让小辈吧……”
“呵呵~玉灵姐真是大度呢~那么……”鼎钰忽然眯起眼，凑到玉灵耳边，轻吐温气：“以后能帮帮作为晚辈的我，夺得主人身旁‘第一任’的位置么？”
玉灵无话，只是忽而睁眼，眯成一道线的眉眼中露出平静的眸子，如倒映夜空的湖水，安宁之下却是阵阵的危险！
鼎钰退后几步，摆着手笑道：“说笑的啦~玉灵姐反应真大呢……呵，也是，要是有哪位姐妹这么跟我说的话，我也不会开心呢……”
缓缓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
玉灵轻哼一声，毫无声音地站起身，淡淡道：“看来你也该走了……以后莫再戏言无遮拦……”
鼎钰看着厌怀抱幼冥走下了楼梯，笑呵呵点了点头，“看来是呢……”
不过，下一刻她就把挽到一半的袖子彻底挽好，“不过在此之前，玉灵姐~我还是要打扫你的房间哦~”
“……”
“啊~我说了哦，这是态度问题~对于主人和你的生活环境，我可是很认真的哦！就算是玉灵姐也不能说动我哦！”
鼎钰身后似乎升起了什么……无形无状，却十分坚韧的东西！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说一不二的决意与气势，宛若一场势不可挡的风暴。
玉灵神情平淡，不再说话，转过身走向厌……
鼎钰露出满意的笑容，步态轻盈、跟厌打了声招呼便登上了二楼，此间与暗耀擦肩而过。
暗耀站到一旁恭敬地打了声招呼，鼎钰哼着如小溪潺潺般的曲调，笑着向暗耀挥了挥手……
“鼎钰姐去干啥？”厌抚摸着怀中的小脑袋问道。
暗耀刚才下来站在厌身后，她自然回答不上来什么。
厌直接看向玉灵，后者双手轻垂，翩跹裙摆微颤，她只是静静地望着厌。
片刻、不过几秒钟的眼神交流，二者似乎进行了一场详细的信息交换，厌很快便一脸无奈地挠挠后脑勺，“是么……去打扫房间了啊……”
——这就知道了？
暗耀有些吃惊，因为她并未感觉到厌与玉灵进行了精神交流。不排除他们完全掩盖了精神联络的迹象、不让暗耀察觉的可能，但就只有几秒钟，厌表现得就像知道了前因后果一样？
况且暗耀也觉得，自家主人和长辈不至于为这点事就进行一次彻底瞒过她的精神联络吧？
——这就是，女妖与主人之间，无需多言的默契与羁绊么？
暗耀不禁感到向往，什么时候她也可以仅凭眼神、或者别的什么小动作就和厌畅通地交流呢？
可惜向往就意味着还未有……
时间足足推移至午夜，当时针转过零点的那一刻、所谓的“第二天”就已经来临了。
厌坐在柜台后，幼冥坐在他的腿上撒娇，他抚摸着幼冥的下巴、戳戳幼冥的耳朵，逗得小猫尾巴弯弯地摆动~
柜台侧边坐着暗耀，她现在有些尴尬，心里有无数话语想要和厌说，她迫切想要让厌知道自己在一个星期来所做的努力，她想让厌知道、自己和当初那个连火都放不好的愣丫头已有云泥之别！
可她就是说不出话来！小小柜台之上的气氛之重堪比压住孙猴子的五行山。让这山屹立而起的如来佛则是坐在厌对边的玉灵。
厌坐了玉灵常坐的位置，玉灵二话没说坐到厌正对面。
一时间，主次尊卑便以座次体现出来。
厌毫无疑问是最大的那个，他坐的自然是主位。
主位对边的位置稍次一些，在场者玉灵的地位仅次于厌，主位对边之位非她莫属。
最后暗耀就坐在厌侧边，那是彰显地位最低的位置……
其实还好，厌不是那种会强调地位尊卑的人，尤其是在面对自己的女妖们时。
但此时此刻暗耀根本不好意思随意言语……玉灵端坐在那就像一尊玉菩萨，有超脱世俗之美，同时又肃穆庄严，叫人不禁保持虔诚缄默。
之前的玉灵都是沉默之余给人一种云淡风轻的感觉，现这般庄重挺让暗耀不适应的。
——是主人在这的缘故么？原来与主人共处一室的时候，玉灵小姐是这样的啊……
——不过她就没有什么话想和主人说么？她没见主人的时间应该比我更久吧？
暗耀疑惑，不敢问出口，因为现在只要玉灵或者厌不出声，她就不敢出声……或许知道她想法的二者会跟她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但二者也同样会知道，以暗耀的性格、仅凭这样一句话是不能让她放开来的。
绝不会和幼冥一般放得开……小家伙依偎在厌怀中，娇气地发出“咪~咪~”的叫声，她毫无顾忌地在厌怀中活动，脸蛋往厌胸膛蹭着，耳朵尾巴活泼欢快、弹软可人~
说实话，暗耀是有意见的。
论被点化的时间，她和玉灵怎么说都比幼冥早吧？两个姐姐待在这啥都不说，啥都不做，她做妹妹的就可以这么随意了？！
教导幼冥学会守规矩的想法在暗耀心中越演越烈……
玉灵一直闭目养神，似乎对一切都不在乎，哪怕厌正坐在她对面，且还当着她的面宠溺一位新诞生的女妖……她心中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嫉妒、不满么？一贯超然物外的她，现在依旧能抱持超然态度么？
“呼~”伴随着鼎钰的舒气声与赤足一阶一阶下楼的脚步声响起，厌也站起了身。
他把幼冥放下，小丫头举着藕段般粉嫩白皙的手臂、黑玛瑙般眸子中流着不舍。
厌蹲下来、把手放在幼冥耳朵间轻轻抚摸，“乖……我要走喽~你在这里要好好听你玉灵姐姐的话哦！还有你暗耀姐姐……虽然一开始你会觉得她们有些陌生、有些不好交流吧，但她们都是你的姐姐，不会伤害你的……”
“主人……”幼冥抓住厌的衣角，颤抖的声音带着哭腔。
厌眉头一皱，“要不还是缓缓吧，先跟着我……”
幼冥一愣，低下头松开手，“不……幼冥、幼冥还是……还是要……早点成为对主人有用的女妖……”
“主人？要走了么？哎呀……玉灵姐的房间还真是难打扫呢……一尘不染的，光是找到要打扫的地方就花了一番功夫呢！虽然最后还是索性把不管干净还是不干净的地方全都打扫了一遍……”
“既然如此，不打扫岂不更妙？”玉灵飘然站起身，半睁一只眼望向鼎钰。
暗耀偷偷瞄向玉灵——原来玉灵小姐也会吐槽啊……
接着她又瞄向鼎钰——还有……鼎钰小姐有时候意外得麻烦呢……
“好吧，回去吧……”厌最后再看向幼冥，“幼冥……既然你决定好了，我也不再多说，只是切记，放轻松，不要给自己压力！”
厌说得很郑重，他甚至还冲玉灵和暗耀叮嘱：“不要觉得我烦，我再说一遍，不要让幼冥牵扯进任何麻烦事！不要让幼冥有任何心理负担！不是我偏心、偏爱什么的……她真的情况特殊……”
此时鼎钰也已经叫来了岁毋，银发金瞳的美丽少女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向厌伸出手、手掌朝上，如同舞会上邀约舞伴。
厌颔首，将手放到岁毋手心，鼎钰伸出手、岁毋握住了她的手腕。
“那么幼冥，真的想我了就跟我说哦！玉灵有联系我的办法，想过来就告诉她，我来接你……”
最后厌留下这句话，岁毋一声“我们启程了”，三者瞬间消失……
“好了，睡觉去吧。”低头送走厌的玉灵语气还是那样的平淡，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暗耀你今晚和幼冥挤一挤，切记不要动最里边的房间！”
暗耀：“明白。”
幼冥：“……”
——————
厌与鼎钰出现在氲城的家中，岁毋行礼后便消失了，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用来形容她都稍有不足。
“呼……”虽然在舒气，但厌一点儿也不感到有轻松一点，现在他还牵挂着幼冥，他有预感这种牵挂再过很久都不会轻易消退，知道幼冥心灵的问题有实质性进展……
“主人！”厌还没呼吸多少这里的空气，婖驰的谨慎联络便进来了，“秦疏兰又惹上麻烦了。”
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