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及时处理而导致的肉体腐烂，因肉体腐烂而产生的强烈刺激性气味。

这是以前在双方都是人类的战场上经常出现的情况。

一方得到胜利，另一方遭受屠杀。无论是胜负，都会出现牺牲。但牺牲换取的却不只是战役的结局，还有无数具冰冷的尸体。

或许军队的确会将部分士兵的尸体运还给国家，但对于失败的一方来说，要将牺牲的家伙全部安葬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所以，在曾经的战场上留下的尸体，在微生物的作用下逐渐变质，最后血肉模糊、面目全非，散发出了令所有人都绕道而行的臭味。于是，战场变成了无人看管的坟场，充斥了死亡的腐臭味。

是的，这种气味本应该出现在那种地方的。那么，现在这种情况又该如何解释呢？

原本已经以为习惯了战场的夜·伊利塔从来没有感觉到那么厌恶过这种腐臭味过。甚至于每向下走一步，就可以感受到一次心脏与心室相撞的突兀感。

失踪的芽衣和布洛妮娅，隐藏的地下室的尸臭，夜用尽全力地不去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但它们俩却偏偏像沾上胶水一样纠缠不清。

如果......

只是如果的话......

芽衣和布洛妮娅真的被那个混蛋杀掉了的话......

明明事情还没有定论，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冒出了这样的想法。恐惧、痛苦、迷茫，夜说不清该如何描述现在的心情，或许都不是，又或许都有。

“夜·伊利塔舰长，你脸色很难看啊，是不是想到什么不该想的事情了？”

虽然通道中的光线很昏暗，但爱因斯坦也能感觉到夜的此时的状态很糟。步伐凌乱不堪，呼吸也急促而无规律，这是很典型的精神紧绷的表现。

“抱歉。”

也许放在平时的话，夜能找出很多种理由来掩饰自己的异常表现，但仅仅是在现在，他却没办法说出这两个字以外的字眼。

如果让畏惧和慌乱塞满了脑子的话，确实是什么也不会剩下了。

“唉，虽然我觉得这一点本来不该提醒你的，但从现状来看，你已经是处于没法再想其它事情了呢。”

一牵扯到同伴就会没法思考，这并不是什么好习惯，越是危险，便越应该思考，这样反倒会比被情绪冲昏了头的状态要安全的多。

但，对于爱因斯坦而言，却不打算批评这种愚蠢的行为。因为同伴而做出来当时最坏的选择，这便是曾经自己的同伴所做出来的蠢事，但也正是因为这种蠢事，自己才活了下来，这个世界才活了下来。

“也许你觉得这个臭味来自于你的朋友，但其实不然。”即使不问，爱因斯坦也知道夜一片愁容的原因，“在这种可能性之中存在着一个时间差的问题。”

“时间差？”

“嗯。正常来说，一个人从被杀死到尸体开始腐烂，必须要经过差不多两周的时间，而在这种合金建筑里，开始腐化的时间更是要延后。请你想一想，从那两人失踪算起，现在经过了多久？”

“大概一周......吧......”

从警卫提供的情报来看，在支部长用运输机送替身离开的时候算起，大概只有一周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即使杀掉两人，也没有充足的时间让微生物工作。

也就是说，这不是两人散发出来的气味。

“......抱歉，是我考虑失当了。”

意识到因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而造成了他人的困扰，夜默默低下了头。

“不，没事，一牵扯到同伴便会总做出很蠢的行为，这也是我们曾经经常见到的事。”

与其说是困扰，倒不如说是夜让自己想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你们曾经的同伴吗？”

“嗯，一个为了别人抛弃了一切的人，一个在最关键的时候留下了最糟的选择给自己的人。”爱因斯坦淡淡地说道，但却像是蜿蜒而过的山涧小溪一样，随时都像是要终止的样子，却又浅浅地流淌在砂砾之上，冰凉、悠长，但却异常地让人忧伤。

“不过关于这件事，特斯拉也有责任。”

“喂，干嘛又牵扯到我啊？”

没想到爱因斯坦话锋一转，又把自己拉了进来，特斯拉有些不悦地抗议道。

“如果你说话稍微注意一点，夜舰长就不会这样烦扰了。”

“我哪里知道，不过只是把看到的都说出来了而已，这确实是尸体腐败的气味啊。”

从三分钟前，三人已经进入了暗道中顺着台阶一路往下，确实如特斯拉所说，越是往下走，这股气味便越是浓烈，而且很明显便是那种让人恶心的气味。

“这也不能怪她，是我有些太情绪化了。”

“你这家伙竟然会帮我说话，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总觉得这种家伙不会这样坦率地承认错误，要不就是在用好话迷惑自己之后，再用真正的嘲讽狠狠地打击掉以轻心的自己，这就是所谓的声东击西呢。想到这里，特斯拉下意识地连连后退了几步与夜拉开了距离。

“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对我有什么偏见，但看来我们已经走到底了呢。”

不知不觉之间，三人已经走到了阶梯的尽头。而在这个通道的终点，则是两扇紧锁的门，一扇正对着通道，应该是通往外面的门。而另一扇则位于侧面紧挨着出口的位置，应该就是特斯拉所说的地下室了。

“气味确实像是来自于这里。”爱因斯坦端详着门说道。

这扇门有很专门的电子锁，需要经过特殊的身份认证才能打开，而且在门的周围，气味比其他任何的地方都要刺鼻。

“很明显是藏着什么东西的样子吧。”隐蔽的位置和上锁的门，这绝对是可疑的标配，但很遗憾，虽然有过尝试，但特斯拉没法解开权限密码，这也是她将两人叫过来的原因，“破译密码太花费时间了，所以现在，请你动手吧。”

特斯拉指了指这扇合金制作的门，示意夜用暴力的方法让它打开。

虽然合金材料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是一件棘手的东西，但对于律者而言，应该只是一张厚一点的纸片吧。

“......”

这次，夜只是沉默着将血液化为了刀刃的形状。

即使知道里面应该不会是那两个人的尸体，但夜也想知道这个臭味的源头，究竟在这所光鲜亮丽的西伯利亚支部里隐藏着什么样的黑暗。

“咚咚咚！”

先是向内突出了几个深深的凹陷，随后这扇看起来坚固无比的门便像是被炸开一样脱离门框，猛地撞在了里面的墙壁上。

“这是......”

虽然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但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场景还是让三人说不出话来。

四处乱撞的苍蝇，爬满了蛆虫的腐肉，不知道是谁的骸骨，还有各种各样沾满了血的杀人工具。

“好恶心。”

特斯拉捏着鼻子躲到了夜的身后，并将身体转向了朝着外面的方向。

杀人或是尸体都不会让她感到怎么厌恶，但眼前的场景并不是那么温和的东西，胡乱将尸体堆起来的停尸房，这是炼狱。

“这已经超乎一般人的承受范围了吧，如果受不了的话，赶紧出去也是一种正确的选择。”

虽然说着这种话，但爱因斯坦本人也是一副紧锁着眉头的样子，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位原本沉着理性的科学家脸上战栗的鸡皮疙瘩。

想要赶紧离开，这样的场景一分一秒都不想要看到，这样的想法一遍又一遍地回响在三人的脑中，如果将这种景象印在脑子里的话，恐怕一生都不会过得安稳的吧。

但，即使如此，三人也没有离开，为了寻找到事情的真相，必须要得到必要的线索才行。抱着这样的想法，三人强行抑制着由心底涌出的厌恶感开始了调查。

“这是处刑房吗？”

看着这间地下室里形态各异的武器，夜说出了自己的第一印象。

斧子，长刀，断头闸，手枪，这些用来杀人的东西十分随意地被扔在房间的各个地方，似乎只是为了随手都能拿到其中一件一样。

“如果说是处刑房的话，方法上未免过于残忍了。”

爱因斯坦看着靠着一面墙的架子说道。

在那个架子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从上面的英文字母可以知道这都是一些强腐蚀性的药剂，恐怕也是与那些杀人工具一样的用处。

“在这里的尸体数恐怕已经有几十具了吧。”

“或许远远不止，既然这间地下室紧挨着秘密的出口，无论是运进来还是运出去，都很隐蔽且方便。”

爱因斯坦对夜的说法补充道。

这些尸体基本上都已经面目全非，即使是拥有着部分骸骨，也没法断定这究竟是因为死掉的时间太久了，还是因为用强酸腐蚀了肉体的缘故。

断臂残肢，风干的血迹，这样或是那样的东西布满了这个房间的空间，就算是你特意想找一块干净的地方放一下视线都无计可施。

“这不完全是个变态吗？”

想到堂堂天命一个支部的支部长竟然在背地里以杀人为好，而且还是以这种残忍的方法，特斯拉不禁有些汗毛倒竖。

“等等，这些人是不是有一点......像？”

“没错，都是尸体，当然都是一样的啦。”

对于夜突然的话，特斯拉不以为意。

“不是，我是说，这些人好像都是一个少女。”

夜走过去在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前蹲了下来，越是仔细看，莫名涌出的熟悉感便越是强烈。

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种身材的人，总觉得这是一个经常相见的熟人。

夜仔细地从这难以辨认的尸体上寻找着和脑海中的记忆像吻合的片段。

“同一个人吗？这让我想到了在巴比伦塔看到的那些培养基呢，无数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造人，重复着被制造出来又被杀掉的命运。”

“等等，人造人.......如果说这就是处理那些人造人的地方的话.......”

脑海中的线索突然连成了一条思绪，爱因斯坦低下了眼眸。

也许这个恶心的地方便是与巴比伦实验室联系起来的线索，在这几年的时间里，实验室一直重复着制造出人造人，再送到西伯利亚支部由专门的人杀掉。

所以这才是西伯利亚支部换人如此频繁的原因啊，毕竟再隐蔽的秘密也难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被人怀疑呢。

由每一任的支部长来秘密地杀掉送来的淘汰人造人，然后再将因不断杀人而精神崩溃的支部长换掉，让下一任支部长继续这个过程。

最后，通过各种各样的死亡，来改善人造人的身体素质，从而得到一个完美的人造人素体。

真是令人恶心的行径呢，奥托·阿波卡利斯。事到如今，还没有放弃你那用活人做实验的行为吗？

轻轻地咬了咬牙，爱因斯坦将目光放在了夜的身上。

如果自己的推论正确的话，那么这些尸体将会拥有一个共同且唯一的名字。

“白发......双马尾.......变色龙发卡.......”

“琪亚娜，琪亚娜·卡斯兰娜......”

从支离破碎的标志中，夜念出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