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后一战的前夕。

在将背叛了使命的瓦尔特击退之后，两人得到了稍微的喘息时间，但这也只是暂时的，布局之后，天命的精英部队雪狼小队将会赶到西伯利亚，与意图毁灭人类文明的第二律者一战。

这是人类最后的抵抗，也是最后的拼死一搏。

在这样的场合下，就算是眼前的少女也感到有些忐忑不安。不过让她担心的并不是人类文明的生死攸关，而是那个坐在悬崖边上正漠然地仰望着天空的少女。

第二律者——西琳。这是世人对她的称呼，畏惧她的力量，害怕她的破坏力。空之律者，将所有的一切化为虚无的毁灭者。

有人说，她疯狂的行为是因为仇恨而扭曲了心智，有人说，在从巴比伦实验室出来之后，她便已经被内心的黑暗所吞噬。

但只有伴她左右的这个唯一的人知道，她虽然拥有着恐怖的力量，却只是一个单纯的人，因为遭受了毁灭，所以要招致毁灭。

仅此而已。

“呐，贝纳。”西琳将手后移，身体微微倾斜，紫色的长发随风飘扬，“要是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黑暗就好了。”

“.......嗯。”贝纳顿了顿，随后点了点头。

为了达到目的，不惜将自己的同类作为实验体，用同类的牺牲来接近那可能根本就不切实际的终点。

这听起来或许很荒谬，毕竟即使是对于野兽而言，同类相残这种事也是极其少见的，那么作为更高智体的人类，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

但这确实真是存在的，在那所巴比伦实验室，无论是自己，还是女王，都已经亲身理解了这种事的残酷。

人类即是这个世界的黑暗，如果没有人类的话，这个世界一定更加美丽、这个被人类恐惧厌恶的少女，所抱着的就是这样一个难以想象的梦。

“接下来就是最后一战了。”

虽然依然是那份高傲的语气，但西琳的话中却透露着难得一见的兴奋。

“我说，女王大人，这种事真的非做不可吗？”

终于，贝纳还是忍不住将一只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从西琳的眼神中，她可以看出那种疲惫感。虽然与瓦尔特的战斗已经过了很久，但那毕竟是律者之间的战斗，经过这种级别的战斗之后，即使是女王也没办法保持全盛状态。

“那可是天命最强的女武神小队，塞西莉亚、德丽莎、齐格飞，三大家族的主力都在，以你先走的状况......”

“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吗，贝纳勒斯？”西琳的语气锋利如剑，一如她的力量一般不容别人抵抗，“这是最后的一战，只要经过这一次胜利，所有的一切，所有的那些人，都会血债血偿。”

“可是......”

贝纳知道战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即使是这样，她也没法对心中的担忧坐视不管。对于她而言，世界怎么样根本无所谓，她所在乎的只这个将她从那日复一日的折磨中救出来的人。

所以，并不是想要阻挠她完成目的，贝纳只是希望她能以更加有把握的状态去迈向胜利而已。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贝纳。”也许是看到了贝纳担心自己的样子，一向高傲的西琳也放低了态度，语气也变得柔和了许多，“即使是蝼蚁，当聚集在一起时也能推到一面土墙。”

这只是没必要说明的事情，她一直都会取胜，而且以后也依然如此。但她还是向贝纳说了出来，像这个无论什么时候都会陪着自己的人说了出来。

“但我不是一面土墙，我是空之律者西琳，是无论什么东西都会臣服于脚下的天空，不是吗？”

......

......

“咚咚咚！！”

炮弹的爆炸声不断地在耳边回响，剧烈的风压生生地吹得琪亚娜和贝纳起不了身。

足足持续了一分钟的炮击，原本仅仅只有两个个电话亭大小的警卫室已经像是被割掉的草一样只留下了下半截。

原本摆放在警卫室里的东西都已经被炸成了碎片飞散在周围的雪地上，而且在还没有停止的炮击中，这些碎片依然在朝着粉末的方向发展。

“这家伙疯了吗？”

琪亚娜用手按着被吹得乱飞的头发愤愤地说道。

“他早就疯了，从决定杀掉你的那天起。”

因为琪亚娜的飞扑而被按到在地没有受伤的贝纳说道。

“蛤？杀掉我？为什么？明明是第一次见不是吗？”

“对你来说是第一次，对他来说可就不是这样了。”

“你真是越说越难懂了。”

琪亚娜挠了挠脑袋。

难道说本小姐以前得罪过这家伙吗？不对啊，我完全不记得有见过这号人物啊。

就在琪亚娜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外面的炮击停止了。

“琪亚娜，你在那里面的，对吧？”

这是无论贝纳还是琪亚娜都听过的声音，虽然音调上升了不少，但毫无疑问，这是那个西伯利亚支部长的声音。

“快出来吧，我已经等了很久了，可别再让我等下去啊。”

充满了病态的渴望与杀意的话语，仅仅只是听到这样的语气，就会让人不寒而栗。

“该死的，你这家伙，为什么要那么做？”

正好支部长停止了炮火压制，琪亚娜也趁着这个机会重新站了起来。

“你指什么？”

支部长微笑着摸了摸旁边还在冒着烟的炮口，这是一台像是由两个菱锥体交叠其一端的尖角部分组成身体的机甲，而其主干两侧，则是两根细长的炮口。

这是天命制造的一种机甲，名为亚神机——伊伯基。这种机甲可以发射高精度的激光，可以投放从天而降的扩散弹，也可以发射通常的导弹，擅长以各种各样的远程攻击来压制敌人。

而除了这种用于远程压制的机体外，在支部长身后的机甲群中，名为亚神机——米斯特汀的机甲也不在少数，这种机甲被设计成人型，因此可以像人类一样做出各种各样的动作，而其手握着的两把白色长刀，更是威慑力十足。

“这是擅自调用了天命的机甲部队吗？”贝纳看着这些听候着支部长差遣的机甲们，不禁皱了皱眉。

看来这家伙所的在西伯利亚支部有无数种方法对付琪亚娜小队的女武神真不是什么戏言，如果真的调用了全部西伯利亚支部的贮存机甲来拼死一搏的话，仅凭三个女武神可是远远不够的。

“还能指什么，我问你，为什么要针对我，之前要强行将我定罪流放到雪原上，现在又要派那么一群家伙来杀我？”

根本没法理解，自己与那个家伙应该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吧，为什么用这样想方设法地置自己于死地。

“我们并没有什么恩怨，琪亚娜·卡斯兰娜。”

“那为什么.......”

“但对我而言，你是非死不可的人！！”

打断了琪亚娜话的支部长露出了扭曲的表情，没错，在他看来，这个家伙就是噩梦，不把他除掉的话，根本就不可能好好地活下去。

“算了，既然你想知道的话，我就再跟你说明一次好了。”

也许是不想让对方不明不白地死，也许单纯地只是出于一种恶趣味，支部长讲述起了想要杀掉琪亚娜的原因。

“那是在很久之前，我第一次接任西伯利亚支部长的工作，那时的我还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不仅失去了家人，失去了朋友，就连以前的记忆也一并失去了。本来已经对生活丧失了希望的我，却被天命所看中，成为了一处地方的领袖。”

“而我也没有辜负天命的期望，在任职期间，我费心费力地管辖着自己负责的西伯利亚支部，事无大小全部亲力亲为，在这样的努力下，原本因为第二次崩坏而没落的西伯利亚支部又焕发了光彩。在看到自己的努力得到回报之后，我也为自己的成绩感到满足，自以为只要这样下去，自己就会安稳地生活下去。”

“但我错了，我完全搞错了，天命对我的期望并不是让我将西伯利亚支部恢复欣荣，而是一个比这要简单得多的事，杀死一个人，仅仅是这样的要求而已。但也是因为这样的一件事，让我的噩梦开始了。”

“原本的我认为，在当今的世界下，一两个被放逐到这种地方来的死刑犯也是理所当然，口头上说是流放，实则是要当地的负责人处理掉这些罪大恶极的罪犯。所以，虽然有些紧张，但我还是接受了这份刽子手的工作。于是，在数天之后，我见到了一个白发蓝瞳的少女，档案上的名字为琪亚娜·卡斯兰娜，一开始我也很好奇为什么卡斯兰娜家族的人会犯下这样的死罪，但既然是天命的命令，我也没有多想，只是在第一天，我便找到了机会处死了这名少女。”

“但，因为第一次杀人而忐忑不安的我，却还没有意识到这只是一个开端而已。以为已经回归平静的我，却在一周后，又一次见到了她。没错，一个被我亲手杀掉的人，亲眼看着咽气的人，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我不顾周围人怪异的目光，疯狂地跑掉了那间杀掉琪亚娜的地下室，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那具尸体还在那里，就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动不动。但，那个家伙又是什么呢？在天命第二次的命令下，我又一次杀死了这第二个琪亚娜·卡斯兰娜，可是，可是啊，她过了几天又出现在我面前了啊！一模一样，连说话的语气都没变的第三个家伙。”

“这是诅咒吗？是上帝惩罚我杀了人吗？脑子一片空白的我杀死了第三个琪亚娜，但果然，第四个又出现了，接下来又是第五个，第六个，我一次又一次地杀死她们，用了各种各样的方法杀死她们，但她们依然会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不断地杀着杀着，又不断地与琪亚娜相见，渐渐地，我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不会因为天命的命令而杀人了，而是像是癫狂的野兽一样随着欲望杀人。”

“该死的，为什么，拿到我已经不再是人了吗？不要，我想要解脱，我不想要再过这样的日子了。意识到这点的我，向天命的主教提出了删除记忆的要求，这确实是让我在忘记了那一段记忆拥有了一段安稳的时间。但在失去了记忆之后，我每天的生活都疑神疑鬼，总觉得什么东西都像是见过，但又根本没有印象，于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失去了对生活的热爱，变得刻薄而死板，连情感都像是失去水的池塘一样变得枯燥而干涸。”

“于是，当奥托将记忆还给我的时候，我再也忍受不了了，即使是逃避也会痛苦，所有我要去终结这一段噩梦，我要彻底地杀死琪亚娜·卡斯兰娜，让她永远没法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支部长狠狠地握住了拳头，这是他的愤怒，他的恐惧，他的不安，所有的一切都是源于这个琪亚娜·卡斯兰娜，所以，为了活下去，他必须要将这个源头给彻底扼杀。

“真是莫名其妙，凭什么要让别人为了你去死，既然痛苦的话，就去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啊！”

琪亚娜对着支部长喊道，把罪责归于其他人的身上，是弱者的行为。

“不，琪亚娜，这家伙已经失控了，无论说什么他都不会听进去的。”

看着支部长扭曲的表情，贝纳轻声说道。

痛苦的折磨会让人不折手段，如果当时不是被拯救了的话，自己恐怕也会变成这样的狂人吧。

“而现在，我终于知道了彻底毁灭你的方法，琪亚娜。”

果然如贝纳所言，支部长没有理会琪亚娜的话自顾自地说道。

“......”

隐约的，琪亚娜有一些不详的预感。

有种说不出来的冰凉感在自己的背上扩散开来，像是无数根冰锥刺在了自己身上。

“芽衣，布洛妮娅，我记得你是这么叫她们的吧。”

“芽衣？芽衣她们怎么了！！”

听到支部长提到了芽衣，琪亚娜不由得激动地喊了出来。

自己怎么样倒是无所谓，但绝不能让芽衣她们受到伤害，正是因为这么想，琪亚娜才将所有的罪责都扛了下来。而现在，支部长却提到了她们的名字，难道是.......

琪亚娜不敢往下想，这是比让她遍体鳞伤还要难以忍受的事情。

“她们啊，等你安心地长眠不再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你就会见到她们了......”

支部长勾起了嘴角。

要彻底杀死一个人，必须先彻底杀死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