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咳咳......”

伴随着一声又一声的咳嗽声，粘稠的血液从贝纳的脸上流了下来，一道接着一道红色的血流顺着脸颊的轮廓而下，直到汇集在下巴的尖端，凝成了豆大的血露飞落而下，最后染红了脚边的白雪。

因为没有想到敌人会突然调转目标，所以也没来及移动位置。直到所有的米斯特汀朝自己冲过来时，贝纳已经无路可退。

从各个方向围过来的五台米斯特汀，五把几乎和一个成年人手臂差不多长的利剑。如果被其贯穿胸膛的话，一定必死无疑吧。

因为实力不足而被强者杀死，最后抱着遗憾归入冥河，这就是名为贝纳的少女漫长的等待所抵达的可笑终点。

没错，应该是这样的。

本该是这样的......

“贝纳......能稍微后退一点吗......”

“琪亚娜......”

虽然还没有从突然发生的事情中缓过神来，但听到琪亚娜有气无力的声音后，贝纳还是用僵硬的动作后退了几步。

“呃啊啊啊！”

在确认了贝纳已经退开了足够的距离后，琪亚娜将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手臂上，手中的加农炮像是一个铁锤一般砸中面前的米斯特汀，如同打棒球一样将其整个机体都打飞了出去。

“虽然冈格尼鲁本不应该这样用的，但......”

话还没说完，一股鲜血便从琪亚娜的口中喷了出来，膝盖一软，琪亚娜跪倒在了雪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琪亚娜？”

看着面前正大口地喘着粗气支撑身体不到下去的琪亚娜·卡斯兰娜，贝纳感到的比起自责和害怕，更多的反倒是无法理解。

原本应该是朝着自己胸膛刺过来的利刃，此刻却贯穿了琪亚娜的左肩，即使因为刚刚的动作而从肩膀上脱落，但其留下的伤口依然在缓缓地向外躺着鲜血并染红了她的整只手臂。

在刚刚攻击琪亚娜的机体突然转向朝着贝纳冲过去的时候，想要阻止它们的琪亚娜却因为分心而被砍中了大腿。

如果赶不过去的话，贝纳绝对死在这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琪亚娜拿出了冈格尼鲁发动了炮击，借着反冲的推力冲到了贝纳与米斯特汀的前面。但这毕竟是五台不同方向而来的米斯特汀，即使琪亚娜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甩动了冈格尼鲁的朝向，延后的光柱也只清除掉了其中的四台，而最后一台的攻击，则生生地刺入了琪亚娜的肩膀。

如果没有分心在其它地方的话，仅凭这些量产型的天命机甲的话，应该是对自己造不成什么威胁。而在现在，已经被刺穿了肩膀，连大腿也被割伤的琪亚娜毫无疑问已经没法再像之前那样灵活的战斗了，在这种状况下，或许连逃走这种事情都没法做到吧。

那么，为什么这个人要做这种蠢事呢？

终究来说，现在的贝纳帮不上任何忙，如果放任她不管的话，绝对能像一直到刚刚为止的那样干掉所有的敌人之后再离开吧。而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让唯一能够战斗的人受了重伤，这样只会再多把自己的命也搭上去而已。

“为什么？是啊，究竟......为什么呢？”

没想到在流血之后，身体会变得那么冷呢。

是因为失血的原因，还是因为体温剂的效力快要消失了呢，随着严寒而逐渐涌来的疲惫感让琪亚娜的眼皮越来越重，视线也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但即使如此，琪亚娜那还是撑出了一个微笑从地上站了起来。

是啊，究竟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身体里流淌的卡斯兰娜家族的血液吗？还是因为是对学校里教的女武神精神身体力行？

琪亚娜也不知道，其实在举起冈格尼鲁的那一刻开始，她都还觉得自己能够完美地处理掉所有攻击贝纳的机甲，而最终造成了这种局面，只是说明自己还不够强而已。

“我也不知道，只是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

“你这家伙，想把原因全部归结于身体反应吗？”

贝纳一把抓起了琪亚娜的衣领，看起来娇弱的她，竟然会爆发出如此的力量，甚至于因为过于用力而让双手小幅地颤抖起来。

“......”

没想到一直以来都不近人情的贝纳会这也对伸手重伤的自己大喊大叫，琪亚娜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从来到西伯利亚开始，贝纳第一次露出愤怒的表情，也是琪亚娜第一次知道，这个平时说话都如潭水一般没有什么波澜的人，在怒气上头是，会凶猛地像一头发怒的狮子。

“是，在你们看来我或许是你们的引导员，每天负责带你们熟悉这里的环境，是你们的同伴。但事到如今已经很明显了吧，我这样做只是为了利用你们啊。之所以每天带你们回到宿舍区的时候都会一个人出支部，是为了去准备陷害你们用的崩坏结晶。为什么要带你们去矿洞里面看那头龙，是想要确认你究竟是不是我一直在等的人。而一个人出来找你，只是因为被你的同伴威胁了想要活命而已。”

所有的行为都只是因为自己的自私而已。

所有的选择都只是为了让自己能够达到目的而已。

贝纳如此地诉说着，如此地解释着，如此地质问着。

“但你为什么要为了这样的我，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啊？”

仅仅只是冒牌货，根本就没有存在的价值，因为抱着这样的想法，贝纳才无视了之前所有那些琪亚娜的死亡。

但现在，自己却被所看不起的人所救。

这种事......

这种事根本就没法让自己接受啊。

“啊，原来是这样吗？”

但听到贝纳的话后，琪亚娜露出的确实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还说为什么每次你带我们回房间后都要一个人出去支部，原来不是因为工作而是为了偷崩坏结晶啊。”

“诶？”

面对琪亚娜出乎意料的反应，贝纳愣了愣。

“你原来什么都知道吗？”

“嗯，我不知道哦。”琪亚娜挠了挠头，“或许像布洛妮娅那个家伙应该早就知道了，但其实除了战斗之外的事情，我都不太擅长呢。”

这个人，竟然直到刚刚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被流放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吗？

看着一脸傻笑地朝着自己的琪亚娜，贝纳有些说不出话来。

“但只有一件事我是知道的。”

借着这段时间，琪亚娜也稍微恢复了些精神，虽然视野还是有些不太清楚，但至少现在，能够举起手中的武器了。

“你因为我而走出了那所西伯利亚支部，来到了这座雪原里，这就足够了。”琪亚娜慢慢地将身体转了过去，在那边，还有许多台严阵以待的机甲，而想要活着从这里出去，就必须得将它们全部处理掉才行。

“我不会允许同伴受到伤害，为了这个目的，我才会努力到现在。”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

明明已经遍体鳞伤，明明已经连站起来就几乎已经用尽全力了。

却还是固执地举起手中的武器，与根本就没可能战胜的敌人战斗。

看着琪亚娜的背影，贝纳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段讨厌的记忆。

那是一个少女面对着力量强大于自己数倍的魔龙也没有后退一步的情形。

举起的细剑上滴落着自己的伤口上流淌出的血，强烈的疲劳感让眼睛都没法完全睁开，即使只是原地站着，身体也在不住的颤抖。

如果放在平时的话，这种状况的人死掉千百回也不足为奇吧。

但她依然守在那个地方，即使站立的姿势极其的难堪，她也没有理会身体已经濒临极限的警告。

“为什么拼尽全力也要守住这里不可？难道比起一瞬的解脱，长久的折磨要更能让你感到满足吗？”

贝纳曾经这样问过这个叫做时雨绮罗的少女，她并不是最强的女武神，这也不是什么关乎到世界命运的战局，她完全可以以实力不足为借口早早的放弃才对。

但少女却这样对贝纳说道。

“世界什么的都只是其次，我想要守护的，仅仅只是塞西莉亚大人一人而已。”

说来也可笑，那些口口声声说着为了世界的人大多数都在难以跨越的力量鸿沟面前葬身荒野，但仅仅是为了一个或是几个人的家伙，却引发了无法预料的奇迹。

“该死的，该死的，为什么你偏偏就是不肯陷入绝望呢？”

见到对贝纳的攻击被琪亚娜挡了下来的支部长气急败坏地喊道。

“琪亚娜·卡斯兰娜，你究竟为什么不愿意去死啊！！”

命令米斯特汀奇袭贝纳的行为非但没有让琪亚娜陷入绝望，反倒是让她的斗志愈发高昂了。想到自己的噩梦迟迟没有终结，支部长一直紧绷着的理智终于断线了。

“够了，已经够了，这次的目的就让下一个琪亚娜来完成好了，现在的你，就给我乖乖去死吧！”

在支部长近乎癫狂的叫喊声中，所有的机甲再次动了起来，并朝着琪亚娜的方向涌了过去。

与刚刚不同，现在的命令只是杀死琪亚娜·卡斯兰娜这个个体，并不需要顾及她的精神，所以机甲的攻势也将变得更加猛烈。

“哈哈，既然敌人认真了的话，我也稍微认真一点吧。”

看着数十倍于自己的敌人，琪亚娜非但没有感到害怕，反倒是更加兴奋起来。

“贝纳，能请你先去安全的地方吗？处理掉这些家伙之后，我会去和你汇合的。”

没法战斗的自己在现在只会是个累赘，贝纳当然知道这种事。

但，这种让对方逃跑，自己殿后的话，贝纳却没法相信。以这种状态去战斗的话，绝对没法活下来的。

“琪亚娜，这样的，你会死的。”

“不，你错了，贝纳，我不会死的。我相信着芽衣她们没死，芽衣她们肯定也会相信我不会死，所以我绝对不会死在这的。”

这根本就是毫无逻辑的证据吧。

但仅仅一瞬间，在琪亚娜扬起的笑容上，贝纳竟然真的相信了这个少女的话。

没错，你不会死。

你不该死在这里。

贝纳抛下了琪亚娜与潮水般涌来的机甲，跑向了崩坏结晶矿洞的方向。

“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

贝纳外套的长摆，被奔跑带来的风吹得呼呼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