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已经过了三天。

卡里诺尔提出了那个单方面的赌局之后，作为可能危害到幽峡城数千人安全的夜•伊利塔便被带到了这座位于城市中心的广场上。

没有赌约，没有奖罚，这样的赌局或许听起来更像是对什么的预测吧。

但对于那个卡里诺尔而言，说出这种话一定是有什么企图才对。

就像是诱导虫子飞到捕蝇草上的蜜香，他一向都擅长用看似不起眼的几句话把人带入到他的陷阱中。

“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修罗这种存在呢？所谓的修罗啊，活在世界上只有两条路，不断地杀戮然后活下去，或是被谁人所杀然后死去。即使你已经没有意识到，但你已经开始渐渐坠入修罗之道了，夜。”

这是卡里诺尔在离开时对夜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修罗？如果真的变得不杀人就活不下去的话，自己会怎么做呢？

是用其他人的生命来填补心中的欲望吗？还是说等待着谁来终结这已经说不上是人的自己呢？

不过夜可没有思考这种事情的余地了。

现在的夜整个身体都处于一种濒临崩溃的状态。

没有水，没有食物，他已经被锁在这个广场里整整三天了。

大脑里就像是一坨浆糊一样搅成一团，全身上下也都没有了气力。被锁链捆住的他连躺下休息都做不到，只能像这样跪在冰冷的砖地上。入冬的寒冷借着地面侵入到膝盖上，继而通过70多个小时的时间让整双腿都失去了知觉。

说是广场，其实是一个折磨的刑场吧。

每经过一个人，嘴上干涸的裂痕便加深一分，每经过一秒，脑中的昏沉便加重一倍。

如果能这样睡下去就好了。

不禁这样想的夜无意识地沉下了身子，但很快又被锁链拽着快脱臼手腕传来的疼痛拉了回来。

这样的循环几乎一直重复在这三天里，身体越是接近承受的极限，这份折磨发作的频率便越是频繁。

“妈妈，妈妈，那个人为什么会被捆在哪里啊？看起来他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不用管他，小康，别看他长得和我们一样，但其实是一个可怕的怪物哦，如果不把他像那样锁住的话，他就会冲过来把我们都吃掉的。”

“是这样啊。原来这个哥哥是吃人的怪物啊，吃我这招，怪物！”

“咚。”

一颗石子笔直地砸在了夜的脑袋上，也许只是碰巧，小男孩挑中了这一刻有着尖锐一面的石子。

带着在空中旋转的力道，这颗石子像刀片一样划开了夜的脸颊，其中的血液也顺着这小小的伤口流了下来。

“快看，那血是黑色的，这个人果然是怪物啊！”

在男孩的叫喊声中，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了这个广场上。

“我听说了，这个怪物是只要愿意的话，就能轻易地杀死好多人而不留下痕迹的呢。”

“原来是这样吗？怪不得罗德里克要判这小子死刑呢。”

“等等，既然是杀人的怪物的话，就这样让他等着死掉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在那个小男孩的启发下，人们纷纷捡起了石子砸向了这个已经无法反抗的怪物。

大的石块，小的石块，沉重的石块，尖锐的石块。

或是男人，或是女人，或是小孩，或是老人。

石头像是雨点一般地砸在了夜的身上，却远比雨点要疼痛。

因为这密集的石头不仅仅只是砸在了他的身体上，更是砸在了他的心中，砸在了他一直都以为的某些事上。

这样啊......

原来仅仅是律者这个存在本身，就是如此让他们厌恶的啊。

无关乎做了什么，无关乎立场如何，只是拥有着能让他们恐惧力量的人，就会被这样的排斥啊。

真是......

可笑至极.......

......

......

“......”

缓缓睁开了眼睛，夜发现已经到了夜晚。

那群人的围攻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夜的脑中没有丝毫印象。

这样看来，自己大概是在过程中就昏过去了吧。

夜微微转动眼珠往身下看去，果然原本平整的砖地上已经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各种石头，其中不少还沾着自己的血。

真是服了，这些人究竟是从哪里搞到那么多石头的，明明这个广场上都是砖地才对。

夜想要对这荒谬的事情笑一笑，但企图勾起嘴角的瞬间，整张脸的肌肉就像是哀嚎一般地疼痛起来，他只能被迫地停止了这个危险的举动。

“哟，哟，哟，我还以为这是谁呢，这不是那个在宴会上坏我好事的家伙吗?”

在一阵轻浮的语气中，夜的眼中出现了一双被擦得锃亮的皮鞋。

从皮鞋的质地和款式上来看，这是一双只有富有人家才穿得起的奢侈品。

平民之后又是富家公子吗？

对于这个声音，夜虽然似乎有些印象，但现在这种状况下，连回忆这种事情就让夜觉得异常地疲惫。

“喂喂，虽然是个怪物，但装作人生活了那么多年，基本的尝常识还是要懂的吧。”

男人突然一把抓着夜的头发将他的头抬了起来。

“在听别人说话的时候要看着对方才行啊！！！”

男人完全没有在意或者说根本就是故意的力道让夜颈椎处的骨骼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响声。但正是因为这样，夜才看清了男人的脸。

这是之前那个在宴会上试图搭讪花怜满月的男人，因为自己的介入才让他被迫停下了想要实施的粗暴行为。

可能是因为被那只恶猫耍了之后，这个家伙才会恼羞成怒地想要动手吧。

真是可怜的家伙。

“其实我在那场宴会之前就知道你了哦，夜·伊利塔，在这座城市的时间里，青荷小姐还有那个长得像精灵一样的女人，你们一直都黏在一起吧。”

“真是羡慕呢，整天都和两个漂亮的美人待在一起，虽然整天摆出那副无所谓的表情，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吧。”

“不过在我看来，你这种除了长得帅一些一无是处的家伙是根本没可能吸引到女孩的注意的，想必你一定是凭借你那猥琐的内心等待着和上次一样机会，准备在像我这样真正的男人上前的时候出现来一场英雄救美吧。”

“恶心，只是让我想到这些，我就恶心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啊！！”

男人狠狠地抓着夜的头向下砸去，直到听到那一声鼻梁撞断的声音才满意地笑了起来。

“哦哦哦，这些黑色的血果然是从你的身上流出来的呢，真不愧是怪物先生啊。”

男人再一次将夜的头提了起来使其面朝自己，刚刚那下之后已经让这张脸看起来顺眼多了。

不过仅仅是脸还不够。

这手，这腿，这身体，无论哪一处都透露着让他不爽的气息。

男人猛地挥出一拳打在了夜的腹部。

“咚。”

这是一身沉闷而厚重的响声，表示着自己的愤怒已经确实通过这种方式传递给了这个怪物。

“如果疼的话就叫出来啊，夜·伊利塔老师？我记得在暴露你这丑陋内在的时候，他们都是这么叫你的对吧？如果一声不吭地话岂不是就和打沙包一样无聊了吗？”

男人一拳又一拳地将这几天压抑的情感发泄在夜的身上，特意选了夜晚无人的时候来到这里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愤怒，嫉妒，厌恶，诅咒，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男人挥舞的拳头。

该死，你这个家伙就是该死，即使不是什么怪物，你也非死不可。

要问为什么的话，就怪你得罪了本大爷，就怪你装出一副恶心的英雄模样坏本大爷的好事。

渐渐的，仅仅只是拳头已经没法满足男人的欲望了。

手肘，膝盖，小腿，甚至是脚边的石头，所有能用上的东西都被男人当做武器击打在了夜的身上。

片刻间，夜的全身都沾满了粘稠的血液，全身都几乎让人麻痹的疼痛。

“呼呼——”

这样的单方面殴打足足持续了三分钟，男人终于停下了下来。

但这并不是因为他的怨恨得到了平息，仅仅只是累了，仅此而已。

“所以我才说你们这种家伙真是让人恶心啊，就算是已经狼狈到了极点也还要做出一副坚强的样子，其实心里面早就像一个小鬼一样满地打滚了吧。”

“好歹也给我发出几句求饶的声音啊！如果像狗那样趴在地上对我说对不起的话，我至少也会稍微开心些啊！”

即使是已经被打得全身是血，这家伙竟然也没有发出哪怕是一句哀嚎，男人不爽地一脚提在了夜的脑袋上。

难道说这家伙就连被自己在这里打死也不在乎吗？

“.......”

“啊？你说了什么吗？如果是求饶的话，就给我大声点。”

果然，只要是个活着的东西，都会怕死的，虽然有些麻烦，不过这家伙终于要还是受不了了吧。

好吧，就让本大爷听听你为了少受些折磨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话语吧，如果不错的话，还是可稍微让你少吃点苦头的。

“......”

“啊？听不清啊，大声点。”

第二遍还是没听清，男人将头凑到了夜的身边，并竖起耳朵仔细地辨识着他那有气无力的话。

“在......人前装出......那副高......贵模样......的你，在人.....后不也是......个丑陋.....的野兽......吗？”

“真是......可怜到.......要让我.....笑出来......了。”

“可恶，你这个混蛋！”

没想到在这种时候，这个家伙还要用最后的力气来说出这种侮辱自己的话，男人气急败坏地一脚提在了夜的脑袋上。

这一击比之前的所有都要更加地沉重，在一声响彻整个广场的闷响后，夜耷拉着脑袋没有了动静。

“呸，果然你这种怪物只要活着就会让本大爷感到恶心。”

临走时，男人还不忘往夜的身上吐了一口痰。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让他感到这种强烈的恶心感，甚至恶心到让他心里发毛的程度。

本大爷一定要看到这家伙因为绝望而扭曲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