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忽然现身，大家各自摆出迎敌的架势，只有小雪和御风没有举起兵器，小雪很肯定他此番前来绝不是为了厮杀，而御风单纯是因为反应慢。

鬼谷子笑笑，夸赞御风"临变不惊，有人君之器"，接着邀请众人去他的家中一叙。

御风脑袋里冒出好几个问号，这家伙不是前几天才和大家见过面么？怎么好像是素不相识一般？御风看看小雪，见她点头示意没有问题，于是欣然接受了邀请，总之只要能达到斩断蚤岳与列国世界联系的目的就好，还能怕再和他多谈几句话吗？

与他震动天下的大名相比，鬼谷子的山中小屋显得格外朴素，看上去与一般山民的家没什么区别，屋中竟然连一个僮仆都见不到，还是鬼谷子亲自为众人沏茶。

列国时代，还没有后世"茶"这样统一的称呼，但据传说自从神农氏开始，华夏人已经开始用一些树叶煮水喝，这就是饮茶的雏型。还有个说法，《诗经•邶风•谷风》中有"谁谓荼苦，其甘如荠"一句，其中的荼便是茶，它又苦又回甘正是华夏绿茶的特色之一，当然，此说以猜测为主。

鬼谷子不像那些列国公卿大夫那么多礼仪，大家交流起来倒是不那么费劲，还不等大家提问，他便主动坦白自己知道傅阳人来此地是为了寻找蚤岳上人，然而蚤岳身处异世，绝无可能被找到。

"假鬼谷名挑动天下者，蚤岳耶？"御风知道不可轻信他的话，这是蚤岳替身之策也说不定。

"蚤岳也，亦鬼谷也。"鬼谷子道出了真相。

蚤岳上人经常借用的身体的确正是鬼谷子本人的，他们共用一个躯壳，拿他的话说是"四体为舟楫，魂魄为渔父"，划船的人变了，船只不会换。

与众人先前猜测不同的是，鬼谷子并非蚤岳的傀儡，二人是一种微妙的合作关系，蚤岳借用他的身体去做了什么，鬼谷子一概不问，甚至在他看来，蚤岳应该算是他的一位弟子。

御风心说这鬼谷子还真是奇葩，不劝导弟子向善也就罢了，还要将自己的身体借出去帮徒弟为非作歹，哪里有这么当师父的？于是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捭阖者，天地之道。捭阖者，以变动阴阳，四时开闭以化万物……"鬼谷子以捭阖之道回答御风，他说天与地、捭与阖、魂与魄、纵与横、反与复……世间种种，皆是阴阳共生，有多少阳，便会有多少阴，儒者、墨者劝导多少人"仁义"与"兼爱"，同时亦会有多少人"残独"与"相攻"，二者始终保持平衡不会紊乱。

因此刻意去教一部分人向善，等于是教给另一部分人向恶，教一个人表面上尽善尽美，这个人私下里亦会尽恶尽丑，即便有一个终身崇德之人，必会带来一个没齿败德之人。

他说那些刻意强调礼、乐、仁、义的努力都是徒劳，天下乱，圣人出，并不是上天降下圣人拯救苍生，而是混乱的现状必然带来圣人的出世，二者保持平衡而已。因此根本没必要管求弟子们行善还是作恶，亦无需刻意去帮助或阻止。

这个鬼谷子的思想倒是道家一贯的风格，即便世界毁灭他们也不会出手干预，要"顺其自然"。但这样超脱的人，又为什么要协助蚤岳上人呢？

"然何与蚤岳耶？"御风立即问了出来。

鬼谷子给出的答案更是奇特，蚤岳提出要做鬼谷子的阴面，一个是只管传授纵横捭阖奇门异术，不问世事，那一个就要积极入世，把天下搅得鸡犬不宁才好。他觉得蚤岳的出现绝对是天意，便欣然允诺，让蚤岳以自己的身份到处搞事情，而他根本不去过问，或者说压根不关心蚤岳做了什么。

用句现代的话说，这天没法聊下去，对方什么也不需要，什么也不畏惧，什么也不期待，什么也不热爱，而且就认准了蚤岳是他的另一面，无论讲什么道理恐怕都不会有丝毫作用。

怪不得儒家宗师孔子在见过道家老子之后留下了这样一段话："鸟，吾知其能飞；鱼，吾知其能游；兽，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为罔，游者可以为纶，飞者可以为矢

。至于龙，吾不能知，其乘风云而上天。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邪！"

御风今天也终于明白了一些孔子当年的感受，更明白孔夫子为什么要拿龙来形容老子，真是如同神龙一样，说起话来和普通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但就是觉得人家"高高在上"，有俯瞰尘世之感，在古人的概念中，恐怕也只有龙才能做到吧。

即便如此，老子也会赞美水"利万物而不争"的德行，而眼前的鬼谷子连是非善恶都无所谓，彻底没的谈。

御风见道理说不通，也便直言不讳地讲出了他们此次的来意，要切断蚤岳与鬼谷子，甚至是整个列国世界的联系。鬼谷子并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一副悉听尊便的表情，他认为这一定是蚤岳做得过度，他的阴面超过了自己的阳面，于是才又从异世吸引来了新的阳面使世界平衡。

"别跟他白话了。"端木莹实在听不下去，这都哪儿跟哪儿嘛，"既然鬼谷子先生不拦着，咱们就动手吧。"

鬼谷子的屋子里果然没有山中的干扰，御风可以任意施展「神游太清」这招，看来是那些魂魄起了反作用。

"发现了。"御风很快找到了与鬼谷子本人的力量相异的存在，如同一条超细的丝线链接在其背后……准确地说是后脖颈的大椎穴的位置，"怎么切断呢？"

"顺着这条线找，看看能追溯到哪里。"还是小雪头脑清晰，蚤岳已经说过，他可以在列国寻找无数替身做代理人，仅仅搞定鬼谷子一个人远远不够。

御风用"心眼"继续追踪，蚤岳的力量十分特别，因此很容易与周遭其他事物区别开，很快他找到了那股力量的发源地，原来它就在清溪鬼谷之中。

众人告辞，鬼谷子倒也不留，还说等天下安定之时，还可以来找他论道。

"诺。"御风也不知该说什么，论道什么的都没关系，只要老爷子别再教出几个苏秦、张仪或者蚤岳这样的出名弟子，就是给天下做的大贡献。

……

"看来又是个机器。"御风手里拿着刚刚挖出来的东西，仔细端详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只觉得像是一块玉石。

"先让燕笒给他断电，拿回去慢慢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