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利万山，木围墙下，雨水打掉了村口老歪脖子树枯朽的枝桠。

屠宰场的位置在村北，绕过几处残破不堪的无人废屋，踢开没过脚腕的杂草，弗尔德等人才寻着一条有踩踏痕迹的泥土路。

雨水洋洋洒洒的点在这条泥道上，在泥道上溅起了无数飞窜的小泥点，湿了靴子，脏了裤腿。

“可以呀可可...很有我讲话的风范嘛，”借着走在一整队人最后的天赐良机，丹砂凑在可可身边，手指挠了挠她的下巴，“分析得不错！简直漂亮！”

“哼哼...”可可很骄傲的一抱胸，“少爷你可不要小瞧我在女仆学院学到的东西哦，这种小案子我还是能理得清的，只要调查下去，破案应该不在话下！”

“这么自信啊...？”丹砂趁人不注意又撩了两下可可的下巴，在她耳边耳语，“不错，看来你已经是我的形状了。”

“？？？？？”

丹砂这个车开的猝不及防，贴脸车直接把可可的骄傲撞在了墙上。

“你...你个便太少爷！几天不皮你怎么又开始了！？”见众人在前，可可连忙一把揪住丹砂，强行拖慢了他的脚步，待到脱离了大队时一点也不客气的给了丹砂一脚，“都说了好好说话！好好说话！不许开车！”

“嘛...我实话实说嘛...”丹砂在泥水中划着脚步，两条腿蛇皮走位，他低头看着满脸通红的可可，嘴角上堆满了坏笑，“你看看，你雄才大略，精于分析，讲话也越来越有感召力了，这不是便乘了我的形状是什么？嗯哼？”

“你...哼！”可可傲娇的一噘嘴，转过头不再看他，“便太少爷蒸鹅心！”

“行啦行啦...别跑那么远嘛，没人给你挡雨了哦？”

“要你管啊...！”

阴天之下，雨雾缭绕，神不知鬼不觉的，两人已经完全脱离了前面的大队，肩并肩，慢慢的走着。

虽然现在野犬村正被无限的谜团裹挟着，杀人事件频出不穷，但是死亡对于丹砂而言，着实是个软弱无力的词语，至于可可，她作为一个在丹砂身边呆了六年的女仆，就算开始再不适应死亡现在也得适应了吧？

“少爷啊...其实...我一直想问个问题...”

可可紧紧贴在丹砂的右臂上，免得挨了雨淋，两人没有撑伞，因为不等雨水落到丹砂的头顶，便化作一团白汽蒸发掉了。

“...你觉得伊娃夫人是什么样的人呢？”

“伊娃？就是那个死浪/货？”丹砂不屑的嗤出一声，“可可你觉得怎么样？我是不觉得她怎么样，骗了自己的原配跑去大富大贵之人家里吃香喝辣，刑事长一出事儿又哭着喊着贴村长和舍万，MD，换我就给她一锤...”

“怎么还讨论到锤不锤的问题上来了！？捞少爷！”可可拍了一下自己脑袋旁边，丹砂健硕的肱二头肌。

“我啊，我也不喜欢那个伊娃，为人不贞到处勾搭也就算了...居然还间接害死了原配丈夫，这算是把爱情彻底当游戏吗！？真是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所以刚才捅我那一拳完全就是你自己愿意吧！？

说着，可可忘乎所以的一跺脚，泥水飞溅，幸而丹砂眼珠一斜，那凌空飞溅的泥水顷刻变成了一团干燥的尘。

“把爱情当游戏？”丹砂笑笑，“是啊...确实是...先是为了虚荣，投奔刑事长，勾引村长，又为了活命，甚至连她瞧不起的外乡人都要勾引...”

“不过，我有点想问可可，”丹砂突然将自己的右臂抽出，揽在可可的肩膀上，“可可你觉得爱情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简简单单一句话，听得可可脸颊绯红。

“笨...笨蛋少爷！有...有你这么聊天的吗？”可可鼓着腮帮，气鼓鼓的缩在丹砂的臂膀之下，“不过...硬要说的话...爱情...爱情大概...”

“爱情大概就是现在这种能呆在少爷的肩膀下...的感觉吧...？”

“嗯？风太大我没听见。”

“你...哎！”可可气得想踢他一脚，思来想去又作了罢，“少爷你呢？觉得爱情应该是什么样的？”

“我？你问我嘛？”丹砂的嘴上流着几丝坏坏的笑，“我的答案比较混沌，就不知道你这个还在向往爱情的小少女能不能受得住了。”

“你...你...”可可一时语塞，阴着脸捅了一下丹砂的右肋，“你要是敢说什么X爱在爱情中占比100%，我当场就把你...”

“哪有哪有，要是我真这么认为的话，你早就被我调教完成了啊哈哈！”

丹砂爽朗的笑了两下，随后活动了两下臂膀，靴子下，地面上的雨水一路蒸发。

“我觉得啊...爱情这东西，是人自带的人性对于美好的一种追求形式...是精神追求...”

“废话。”可可脸一阴，一点不给脸的打断了丹砂。

“不过，正常人的精神追求，其实是建立在物质基础之上的，然后在物质基础上尽力去构建人梦想中所希望的框架。”

“爱情也是这么一回事，它需要门当...它需要你情我愿，需要双方在物质上达成一个共同的协议，才能开始脚踏实地的谈爱情，没有物质支撑就去谈情说爱，不过惶惶一浮空城而已。”

丹砂松了口气，左手抹了下额头上的汗。

好险，刚才差点把“门当户对”说出来了。

“但是物质的基础，应有限度，一概追求物质，爱情便不是爱情，像那个伊娃便是如此，她不过是用自己的肢体不断为自己求取荣华富贵之路，怎能说她追求的是爱情？”

见可可在自己怀里伏着，听得认真，丹砂也正正声，接着往下讲。

“而物质之上的精神框架，也不能过分，太异想天开，太天花乱坠，就会压垮支撑精神的物质根基，让爱情一蹶不振。”

“我喝那个什么泉啊，获得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的情报就有那么一些女生，真把自己当天上的仙女了，不顾达成一致的物质条件，天天消费天天享福，用对方的钱支撑起自己庞大而低级的‘精神追求’，不负责与夫互助反倒负责起了美丽冻人，对方的钱撑得住还好，撑不住？那没事了。”

“所以啊...可可...”丹砂摸摸一直在认真听着的可可的小脑袋，“你说的那个什么‘中庸’的东西，并非没有道理，万事万物皆有尺度，而最合适的尺度，往往是不偏不倚的中间位置。”

“爱情更是如此，不追求，我说不了你什么，过分追求，我也说不了你什么，但是相比于一段中庸状态的爱情，这两者，都不好。听明白了吗？”

“唔...”丹砂一低头，这才发现可可认真听的背后，是她一脸无语的表情，“虽然有些道理但是最初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我想要的好像不是这种答复啊...”

“......”

淦！

丹砂一瞬间懂了可可的意思，自己这算是...活脱脱的直男了一回啊！

“咳！咳！”

被自家女仆看出自己不小心直男的样子的话，皇子生涯就该结束了吧？啊，对了，发出很大的声音掩盖过去吧！

于是丹砂优雅而不失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嘛...可可想要的那种回复可以是可以只不过...”丹砂的笑容有点僵硬，“现在...还是放过我吧...”

不知不觉，两人的雨中漫步已经走到了尽头，雨雾中，一片白雾笼罩的屠宰场自迷雾中浮现而出，静静的杵在丹砂的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