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莫的抱怨引起了阿尔托莉雅的注意。

“莫德雷德，不要总是吊儿郎当的，忘记我当初是怎么教你的了吗？拿出骑士的风范来！”

“唔咦！”

时隔多年听到父王的训斥，莫德雷德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控制不住地倒退一步，整个人都缩了起来。

好吧，看样子这对母女根本就不打算讨论卡姆兰之丘的事情，现在，一个在意的是睡觉，一个则希望得到君夜的斥责和惩罚，甚至不忘记用【骑士的风范】管教女儿。

“无聊。”被忽视良久的吉尔伽美什终于忍不住嗤笑一声，不知道真的想笑，还是刻意想强调自己的存在感，反正君夜觉得多半是后者。

“堂堂骑士王居然是这么可笑的家伙，果然和我之前说的一样，你是个合格的小丑，仅此而已！”

“你说什么！？”

第一个炸毛的不是阿尔托莉雅，而是小莫，娘闪闪之前也嘲讽过莫德雷德，但她都不怎么在意。而现在只是嘲讽了阿尔托莉雅一句，小莫就忍不住了，怒气冲冲地拔剑相向。

“你这种家伙怎么会懂？你根本不懂！父王是世上最贤明最伟大的骑士王， 你以为父王为了不列颠付出了多少？嗯！？”

“小丑的女儿……也是小丑吗？毫无意外啊。”娘闪闪冷漠地瞥了她一眼。

“我记得，你是叫莫德雷德来着吧？在历史上扮演过什么角色呢，我想想……叛逆的骑士？哈哈，有意思，自相残杀过后还对父王心怀憧憬吗，真是单纯的可爱，这一点我倒是不讨厌呢。”

吉尔伽美什玩味地说着，将血淋淋的事实生生撕开，然后用血红的双眸死死盯着莫德雷德。

“我说你，不憎恨她吗？”恶魔般的口吻，仿佛要将她拉入深渊。

吉尔伽美什的言语，将莫德雷德愣住了，然后，她大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尔托莉雅神色有些复杂，吉尔伽美什疑惑不解，而君夜则是带着淡然的微笑，端起了不知从何而来酒杯。

大约过去了一分半钟，莫德雷德像是把这辈子的狂笑声都发泄了出去，终于笑够了。

她说：“我憎恨的只是王，而不是憎恨父王。是那个国家、那个时代让父王背负上了一切，把所有的一切都强加到了那个人的身上，仅仅是通过‘王’这个称号。”

之所以被迫站在孤高的立场，完全就因为他是王。

明明绝对不是惹人憎恨的存在却受到憎恨，也是因为王的身份。所有的人都毫不体谅地擅自把梦想、希望和愿望都全部寄托于她的身上。

我就是对这个怀抱着憎恨，同时也很想将它纠正过来。因为父王并不是应该承受人们憎恨的存在。

“每次合上眼睛，我都会做梦。一直都做着那个想要挑战选定之剑却无法挑战的梦。所以，我就想一定是缺少了一点什么，也就是为了成为王所必需的某样东西。”

“……但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啊。并不是有什么不足，而是跟父王的出发点完全不一样。让素不相识的某个人露出笑容——仅仅是为了这个目的，父王就立志要成为王了。”

那是多么荒唐的理由。

那是多么愚蠢的理由。

那是多么可悲的理由。

那是——多么缥缈而可贵的理由啊。

君夜在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但当君夜离开，阿尔托莉雅愤怒地认为罪魁祸首是罗马的尼禄·克劳狄乌斯，这甚至成为战争的导火索。

但，渐渐地，骑士王再次恢复了原貌，那个一心为民的王。侍奉她的人对她完全没有私欲产生了恐惧，就连莫德雷德自己也以为父王就是那样的存在。

实际上并不是这样。只是，父王所要的报酬对其他的任何人来说都不算是报酬，而是大家都随手扔在路边的东西而已。

父王关心的并不是闪闪发光的宝石，而是对滚落在路边的不起眼的石头怀抱着慈爱。

因为王从那块石头中找到了比什么都重要的痛切的过去。

“所以，我已经无所谓了。就算这个解释是错的我也不在乎，就算只是我的误解也没关系。因为我自己已经接受了这个解释，所以这样就好了。”

吉尔伽美什难得地没有直接出言嘲讽，而是皱起了好看的眉毛，神色终于认真了些，向莫德雷德问道：

“你放弃当王了吗？”

“与其说是放弃了，倒不如说是终于醒悟了更恰当吧。我只要把从王的手中掉下来的东西都捡起来，大概就已经很幸福了吧。嗯，当然———要说对父王完全没有怨恨的话，那也是骗人的啦。”

就算是自己学习也有个限度。

如果被拒绝的话，就连干涉也做不到……就算这是父王在当时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事情，我想还是应该有什么其他方法的吧。当然那只不过是依恋和辩解罢了——她半带自嘲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