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火儿跪在明翼的身前瑟瑟发抖，全然不似一个强大的S级崩坏者，更像一只孤苦无依的小白兔。

那个青年在她身后，张了张嘴，想鼓起勇气替李火儿说两句话，可始终没能迈开脚步。

那个看起来跟自己一样大，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男人，在他眼里却和高高在上的神王君主一般，让他甚至生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

“现在还有用的到你的时候，我还不会杀你，但我不需要不听话的奴隶。”

明翼轻眯起眼：“这两天，跟在我身边，但不要露面，我有事要找你的时候，我需要你第一时间出现。”

李火儿低头：“是。”

“至于你边上的那个男人……”

明翼眼睛都没抬一下，直接摆了摆手：“交给你自己处置，看你心情。”

说完，明翼不再理会跪在地上的李火儿和还一脸发懵的青年，往回走去。

李火儿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维持着恭敬地姿势，一直到明翼的脚步声越来越小，直至微不可闻。

许久，她才微微抬起头，眼睛里满是苦涩，身上出满了细密的汗珠，仿佛虚脱一样。

直到明翼消失不见，那个青年才敢走上前去，关切的询问到：

“姑娘，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李火儿抬眼看了一下这个青年男人，看着他身上的泥渍，看着他淡蓝色的瞳孔，看着他眼神里的光芒。

他长的并不算好看，但他的眼睛像极了蓝色的水晶。

“我没事，别碰我。”她冷冷地回了一句。

青年一时语塞，手僵在半空中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挠了一下头，有些尴尬地转移着话题：“那个……谢谢姑娘你救了我……对了，我叫加西亚……”

李火儿脸上露出明显的不耐烦：“我没兴趣知道你叫什么，赶紧回家去吧，别来烦我。”

加西亚被怼的哑口无言，一时间也不好开口。

李火儿此刻心里更是郁闷无比。这个傻乎乎的年轻人对自己来说和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居然还凑上来对自己嘘寒问暖，真是不怕死。

如果可以，李火儿倒也想杀了他了事。可刚刚毕竟是明翼主动要求救下他的，虽说让自己看心情处理，可万一杀了他，惹得明翼不高兴了，那种代价实在是不可想象的。

让他捡回一条命，还不赶紧回家，反而愣愣地站在自己跟前不走了，他到底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李火儿终于忍不住了，她皱着眉头说到：“你还不回家，在这里等什么？”

加西亚的脸色顿时有些黯淡，语气也低落下来：“这个时候，我还不能回家……”

“为什么？”

“因为这个时间，我的母亲应该在……接待客人……”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似乎说出这种话让他感到十分羞愧，尤其是在李火儿这样的美人面前。

李火儿陷入了沉默，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

李火儿突然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去偷那些人的钱？”

“因为那些钱本来就是我母亲的！”他的语气突然激烈了几分，表情也不可抑制地愤怒起来。

“都是那些恶棍，就算母亲苦苦哀求他们，还是强行从家里抢走了我们仅有的一点血源……”

他的拳头紧紧攥着。

李火儿平淡地说：“这很正常，世界不会同情弱者，弱小就是你们的罪过。”

“你应该痛恨的，是过于弱小、无法保护自己母亲的你自己。如果你足够强壮，那些恶棍就不会把主意打到你的头上。”

一句句话，都好像利剑一样，刺在加西亚的心口。

加西亚紧紧咬着牙关，一言不发。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加西亚有些迷茫的抬起头。

李火儿看着他的眼睛，缓缓说到：“如果你不想再这样任人欺凌的话，就帮我做一件事。”

“我保证，如果你能成功完成，我就让你拥有在圣保罗王国内被人尊敬的地位以及难以想象的财富。”

加西亚的眼睛微微亮了起来。

“当然，这件事很危险，甚至有可能需要你付出你的生命。”

李火儿轻轻说：“你害怕吗？”

你害怕吗？

害怕什么？

死亡？

老实说，对像加西亚这样活在这个世界的底层的人来说，死亡可能比一块D级血源贵不了多少。

换作其他的人，也许会选择忍气吞声，选择苟且偷生，选择抱着能活一天是一天的想法默默忍受着。

但加西亚不愿意再这样了，他受够了。他受够了让自己母亲每天出卖身体维持生计的日子，受够了每天累死累活搬东西赚到的钱，还没捂热乎就被人抢走，受够了地痞无赖的欺负、城防军的高压、领主的贪得无厌了。

他想和母亲一起过上舒适的日子。这是他做梦都想做到的事情。

“我……真的不想再当狗了。”他喃喃道。

“我再也不想看到母亲为了我受苦的样子了。”

“哪怕我死，我也想让母亲余生过上好日子。”

他淡蓝色的眼睛直直看向李火儿：“我愿意。”

——

——

回到会馆的明翼甚至没来得及给陈可可打声招呼，就径直回房间里躺下了。

此时他的心里并不平静。

其实最开始看见李火儿的时候，自己是打算装出和实验室那天一样的气势来，让李火儿看不出自己的变化，以此来保证李火儿的绝对衷心。

一开始，明翼还真有些担心，自己要是装的不像，露馅了会是多尴尬的一件事情。

可让明翼毛骨悚然的是，从见到李火儿，自己开口的第一个字开始，自己在连自己都不自觉的情况下，发生了某些变化。

太自然了！完全没有装腔作势的僵硬与违和，仿佛真的完全进入到了那天那种残酷冷漠的心境里！

仔细回想一下，如果是平时，就算再怎么不圣母，对于能帮到的人，明翼也是不吝啬去随手救一下的。

可刚刚，对于那个可怜的青年，明翼的内心竟然当真半分波动都没有。

连一点点同情都没有，仿佛是在看待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在酒馆里，自己提醒肖程程要坚守本心，保留做为人类的底线与原则，可刚刚发生的事情明显与自己的道德逻辑相违背，自己却视而不见、司空见惯。

没想到最先变了的，反而是自己吗？

明翼不禁有些发冷。

仔细想想，其实从自己和陈可可单独对话的时候，这种情况就已经开始了。

陈可可那么小的一个小姑娘，为了保护弟弟，不惜成为李火儿的工具，去讨好圣保罗王国的高层，这种不人道的事情，自己也是没有半分怜悯。

明翼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一定在潜移默化的发生着什么不可控的变化，但明翼只能像一个旁观者一样，静静地看着，却无能为力。

如果真的有一天……

自己连最后的那点良知都失去了呢？

自己会做什么？

随心所欲？灭国屠城？自立为王？

还是……伤害到身边最亲近的人？

明翼不敢去想。

但这种无法控制的感觉让他十分厌恶。

“看来要学着控制自己的情绪了……现在的情况只要不出意外，A级的实力是足够解决的，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能再被那种情绪控制！”

明翼暗暗下定决心。

——

——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明翼起了个大早，又趁着大家都没醒的时候偷偷溜出去逛了一圈，没什么收获后，又慢悠悠地走了回来。

回来的时候，正好撞见要去叫众人用早餐的陈可可。

“啊，首领，您起的这么早啊。”

“嘛，有晨跑的习惯，出去随便转了转。”明翼用温和的表情对她笑着说，想尽可能挽回在陈可可心中那种冷冰冰的形象。

陈可可也是看到明翼这么温柔的样子，心中微微吃惊。

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明翼问到：“昨天晚上，李火儿回来了吗？”

“嗯，回来了，还带了个不认识的青年，一回来就吩咐手下托关系把他送进了诺克特府上当园丁。”

当园丁是吗……明翼陷入了思索。

这是一个明确的信号，在自己的授意下，李火儿已经开始采取下一步的行动了。

不过该怎么活用这颗棋子……就需要自己好好掂量掂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