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透他胸膛的手，仿佛伸进了一片冰冷的湖水之中。

明翼沉默了许久，指尖无规律地拨动着，好像在大海捞针一样，漫无目的地寻找着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手掌似乎接触到了某个温热而坚硬的物体，入手的一瞬，一种血脉相连的熟悉感让明翼险些落泪。

就好像它在诉说着某个人的故事一样。

这次，没有犹豫。明翼一把握紧了那个东西，随后狠狠地一拔——

——

——

千的身前，那个黑色的圆球旋转的速度已经越来越慢了。

千的身体也已经开始止不住的颤抖，显然已经到了几乎力竭的地步，但是仍在咬牙坚持着。

哪怕明知是毫无意义的坚持，明知根本不会有人能来救他们。但哪怕只有那么一点力气，都想要再多保护明翼一秒。不知从何时起，千的脑海里就只剩下着一个念头在支撑着她的身体了。

再多一秒也好。

一秒也……

千的瞳孔突然扩散，身前的圆球缓缓停止了旋转，毫无生气地漂浮在半空中。

然后，一声清脆的响声，像是玻璃被打碎的声音一般。圆球突然碎裂成一片片的晶莹。

失去了力量的千两眼一翻，从半空中无力的摔落下来，跌倒在地上瘫坐着。

“呜呼，呼，”身上吸力骤然一送的米卡迪也是身子一个微微的摇晃，好悬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现在也只是勉力拄着战锤大口喘气，显然为了抵抗这种吸力，他也并不轻松，也已经到了精疲力尽的地步。

但相比明翼和千来说，他的情况要好的多。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米卡迪突然捂着脸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肆意与嚣张，“真是可惜啊，小姑娘，就差那么一点点。”

“如果你能再坚持的久一点，说不定我还真的有可能扛不住。你的能力是我见过潜力最为可怕的，但是看你粗糙的使用方式，肯定没有经过任何练习吧？如果你原先稍微努力一点，也许今天的结局会不一样也说不定呢。”

千微微抬头，看向米卡迪的目光中全是绝望和不甘。

“但是，”米卡迪嘴角咧起一个残忍的弧度，“没有如果了。像你这么可怕的小姑娘，要是留你一命，也许我今后的夜晚就再也睡不好觉了。”

一片狼藉、坑坑洼洼的地面，米卡迪一步步向两人走来，脸上的表情也是终于放松了下来，显然他也不相信，现在的两人手里还有什么翻盘的手段。

但其实，他的内心何尝不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呢？这两个年轻人没有一个达到S级，那个男生最多也只有A级偏上的能力，女孩更是完全不像是崩坏者，倒像是一个第一次使用能力的初学者。

可就是这样的两个人，险些将自己逼入了绝境！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哪怕只是差了一点点，但这一点点放在战场上就是死和生的区别。这点米卡迪内心自然是深有感触的。

米卡迪轻轻走到了千的身边，俯视着她。那个白色的少女瘫坐着，纯白色的发丝像瀑布一样撒在她身旁的地面上，像漆黑的大地上盛开了一朵洁白的花。

“用你们的生命去和我弟弟赔罪吧！”米卡迪眼里凶光一闪，长相凶骇的战锤高高举起，下一刻就要落下，将这朵白色的花狠狠碾碎。

千闭上了双眼，眼角还带着一丝泪痕。

再见了，翼。

——

——

米卡迪的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令人心悸的感觉，仿佛被什么危险的东西用气机锁定住了一样。

多年生死之间的摸爬滚打让他根本不假思索，下意识的就横过战锤挡在胸前。

远处，一道猩红色的红芒破空而至，擦着千的肩头和发丝，直射向米卡迪而去。

“咣”一声巨响，米卡迪惊骇欲绝地发现这是一股充沛到无法言语的可怕力量，整个人像一颗炮弹一样直直倒射进土坑的壁里，砸出漫天灰尘之后整个身形都没入其中，生死不知。

千似有所感地睁开了双眼，看着不远处升起烟尘的土坑，怔怔地出神。

身后，有一个温热的手臂环抱住了她。

明翼从背后双手环住千，头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用无比温柔的声音说：

“谢谢你，千。”

“你真的，很努力了呢。”

几乎一瞬间，千的双眼就被眼泪模糊了。

不远处的圣女也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戏剧性的逆转，看着身上衣衫已经破碎的如同乞丐一样，但是身上却没有了一丝伤口的明翼。他苍白而瘦削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好像柔软的月光直直射进人心底一样。

不知为何，圣女心底突然涌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明翼动作轻柔地拦腰抱起了瘫坐着的千，缓缓走到一动不动的圣女面前，将千轻轻放下，全程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像在呵护一件易碎的宝物。

“千就先交给你了，照顾好她。”

“翼……”千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明翼摇头打断。

“已经足够了，”明翼笑着对她说，“千已经做的够好了。”

“接下来，就是属于男人的战斗了。”

说完，他扭过头，看向了不远处缓缓从石壁里爬出来的米卡迪。

随后，他缓缓迈步走去。

看着明翼的侧脸和背影，千白皙的脸上突然微微染上了一抹羞涩的红润，一时之间连圣女都被她这样风情万种的样子看呆了。

“刚刚……翼说了‘你男人’对吧。”千脸颊发烫地说道。

啊？圣女愣了一下，随即回想起明翼刚刚说的话。可是她听到的分明是“男人”啊？没有这个“你”字吧？

不过看了看千那副娇羞的样子，圣女还是选择了默默闭上嘴。

——

——

米卡迪艰难地从石壁的坑里爬了出来。

说实话，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了。

一直到最后，他都没能看清射向他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但那个物体上面裹挟的巨力直接将他重创，那一瞬间米卡迪感觉自己的五脏都直接移位了，双臂直接失去知觉，自己将能力催动到了极致才险之又险地挡住了这一击。

尽管如此，现在他还是重重吐出一口淤血，脸色十分难看。

而比这更加让他惊恐的是，那个明明已经被他打到失去行动能力的少年，竟然又一次跟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身上的伤痕也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若不是他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米卡迪几乎要怀疑之前自己重伤他这件事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他……他究竟是个什么怪物？米卡迪眼珠大大地瞪着，满是不可思议之情。

明翼一步步向米卡迪走去，一直到已经和千她们拉开了足够远的距离，明翼才朝向米卡迪停了下来。

“你……你到底是什么怪物？”米卡迪惊疑不定地大喊到。

“怪物？”明翼想了一下，随即无所谓地摇摇头，“怪物就怪物吧，随你怎么说。毕竟‘弱小的人说的再多也只是对自己无能的抱怨而已’这句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哼，装神弄鬼！”米卡迪冷哼一声，强行压抑心底的恐惧，毕竟如果自己先害怕了，只怕就再也没有活命的机会了。

现在的明翼，给他的感觉再也不是一个柔弱的青年了，而是一个同样散发着凶狠气息的战士。是一个仿佛在无数战场上厮杀过、经历过鲜血洗礼的人。

米卡迪知道，自己必须收起轻视的心态，必须将他当做和自己一个层次的崩坏者来对待。

“我不知道你究竟用了什么方式，让自己短短的时间之内伤势尽复，不过想来和那个小姑娘一样，不可能无限制的使用。”

米卡迪沉着脸说：“只要再一次将你全身的骨头都敲碎，四肢全部砸成肉泥，量你再有通天的本事，也绝对恢复不过来吧。”

明翼看着他，面无表情，眼神仿佛冰冷到能冻结空气。

“你知道吗，”明翼缓缓开口，“你想杀我，我无话可说。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想着对千出手。”

“她是我连呵护都来不及的美丽，你这种畜生有什么资格对她出手？”明翼轻轻眯着眼说道。

“呵呵，这简直就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米卡迪的情绪突然失控，他愤怒地吼到，“我对这个女孩出手的时候，你心疼了？害怕了？”

“那你杀我弟弟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过，我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吗？”

“有什么恩怨不冲我来，为什么要去找我的弟弟？你又是什么正人君子？”米卡迪的咆哮声回荡在空旷的林间。

明翼摇了摇头说：“你说得对。你要杀千，和我杀你弟弟都是同样的心情。我也能理解这种心情。”

“所以，我也没有兴趣和你谈论谁对谁错的问题，因为这根本没有意义。”

说完，他轻轻一挥手，不远处的石头碎块里，一道猩红色的黑影化成一道流光，飞回到了明翼的身前。

直到这一刻，米卡迪才终于借着月色看清楚那个黑影的真面目。

那是一把华丽无比的暗红色长枪，枪杆上铭刻着暗红色的符文，散发着一阵古老而神秘地气息，让人一眼就仿佛要沉浸在其中。雪亮的枪头散发着一股冲天而起的锋锐之意，好像原本纤细的枪杆一瞬间仿佛要刺穿天地一样，

“这个世界里，实力，就是道理。”握住枪杆的明翼整个人气势陡然一变，变成了一个煞气滔天、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死神一般。

“这是我朋友的东西，它的名字——”

“死棘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