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云谭市迎来了雨季，浓厚的云层遮住了踏上夜空的月姑娘，让这座城市显得愈发黯淡，豆大的雨珠如同化作长鞭挥下，如同摇滚乐般的响声不绝于耳。

林铭轩靠着后座，视线投向窗外，没有注意恶劣的天气，此时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浮现在电脑显示屏上的那串数字......不，是让人感到羞耻的分数。

高考失败了，一切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人生顿时被黑暗笼罩，用“loser”来形容最合适不过了。如果可以，他真想找个地方逃避现实。可是最近网吧和酒吧都查的很严，还未成年的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踏足这些娱乐场所。

结果，只能在车里生自己的闷气。

“阿轩，睡着了吗？”

说话的是坐在驾驶座掌握方向盘的表哥，本职是个警察，平时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不过今天难得休息，正好带他出来兜兜风。

“没。”

我都快烦死了，怎么可能睡得着？

“啊啊，外面好像堵车了，这下麻烦了。”表哥按下车窗，朝外面探头观望，雨水趁机溜了进来，和林铭轩的俏脸来了个亲密接触，冰冷的触感让他稍稍冷静了点。

这时林铭轩才注意到车子已经在原地不动很久了。有人从车上下来，挤到前面，还没说两句就吵了起来，再加上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和雨声，林铭轩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炸了。

人与人之间还是无法相互理解，如果大家都各自退让一步，或许堵车这种事件就会减少很多吧。但是，没有谁会无缘无故退让的，尤其是面对一个陌生人。当然让行的人还是有的，只不过在林铭轩看来，不变得冷血的话，就无法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认为了呢？好像很早就有这种奇怪的观念了，果然被失败的老母亲带走了三观啊......

他摇了摇头，将可怕的想法驱散，再这样下去可就要被家里人拉去见心理医生了。

“还要堵多久？”

“不清楚呢，好像前面出了点意外，可能有车撞去了吧。完蛋了，还有很多车排在我们后面呢，想倒车都倒不了。”

又是喜闻乐见的交通事故，虽然在电视里见过很多了，但是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上，这还是第一次。

“遇到这种事情还是先冷静下来吧，目前也没有其他办法了，等警察过来疏通吧。”

“对了，我打个电话给同事！”

笨蛋老哥。

突然有一道红光闪过，这回轮到林铭轩探头了，但是他什么都没发现，周围还是那些一动不动的人和车。

刚才的是错觉吗？

“哈？不是说好了今天我休息你值班的吗？你跟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什么？那你不会帮我去联系他们吗？约会的事情暂时先搁置到一旁，你给我先联系总部，先！联！系！”

表哥气的挂断了电话，甚至想往方向盘上砸一拳，但是一想到这辆车还在按揭，他的怒火立马消散了。

“阿轩，我已经让同事帮忙了，再等一下吧。”

“恩，我没事的。”

林铭轩又确认了一眼，这才钻回车内。

表哥瞥了一眼后视镜，点上一支烟：“阿轩，其实考试失利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我读了一所破烂学校，现在还不是好好的吗？我们老大有句名言，‘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最重要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知道啦，真的没事的。”

要是能这么容易接受现实，也不会有那么多自杀的人了，这也是为什么太宰治会写下《人间失格》了吧。

要是，要是真的自杀了，会不会摆脱这样的痛苦呢？不，那只是没有意义的消失，他活着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别人的期待，或者说，是认可。默默无闻地死去，不是他想要的，至少要让自己留下存在过的证据。没错，就像《人间失格》那样的小说。

所以，现在还是坚强地活下去吧。正如笨蛋老哥所说的，最重要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好好考虑一下该报哪所学校，好好享受一下大学生活，好好活在当下。

林铭轩正准备摇上车窗，突如其来的一声炸响让他出现了暂时性的耳鸣，那一瞬间，周边的事物都变得模糊了。

他很确定不是雷声，是类似什么东西爆炸的声音，不只是他，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声音，痛苦地捂着耳朵。

“阿轩，快跑！”

表哥不知何时已经从车上下来了，一脸惊恐地对林铭轩大喊。

“哎？”

林铭轩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笨蛋，快点下来啊！”

表哥粗鲁地打开门，把他从后座上拖了出来，就在这时，林铭轩知道了他这么焦急的原因——大桥在断裂，桥面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块接一块地往下掉，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哀嚎，无数的车辆落入水里。

来不及逃跑了，表哥和林铭轩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视线离大桥越来越远，一起摔落的，还有他那还没还清车贷的痛车。

原来，这场大雨组成的不是摇滚乐，而是悼亡曲。

......

“伸出你的手。”

什么，好冷，现在明明快到夏天了，只有地狱才有这样的温度吧？刚刚是死神在说话吗？

“少年哟，睁开眼睛。”

你想说自己是沙福林？

林铭轩眯了眯眼，周围都是冰冷的河水，好消息是表哥还在自己身边，因为两人握着手的缘故，彼此没有分开。不过他闭着眼，看样子再不上去就要窒息了。只是他们现在还在下沉，身体已经没有力气，想要游上去，谈何容易？

“是谁在说话？”

没办法开口，只能在心里这么问道，没想到他的疑惑得到了回应。

“张开你的右手，然后抓住我。”

眼前漂浮着一颗散发蓝光的圆珠，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奇特的纹路，和他说话的貌似是它，不过这种事情真的可能吗？不，连大桥都能无缘无故地断裂，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吗？现在也只能照着圆珠的意思去做了。

林铭轩听话地抓住了这颗蓝色珠子，紧接着奇异的一幕发生了——两人的周围顿时被一个蓝色的罩子包裹。在这个罩子里，林铭轩发现自己可以呼吸了，表哥也很配合地发出一声轻吟，他见状忍不住笑了笑，至少现在脱离危险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

终于可以说话了，耳边回荡着熟悉的声音，他确信圆珠是来救他们的。

“我们来做一笔交易吧。”

“交易？”

“恩，我救了你，你当然要付出对应的代价。”

果然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吗？还以为它是大家的救世主，没想到我还是太天真了。

林铭轩深吸口气：“你要的代价是什么？”

“继承我的衣钵。”

“什么鬼？就这么简单？”

林铭轩不禁愣了愣，还以为是什么无礼的要求。

“就这么简单。”

“好，成交！”

“那么，还有一件事需要告诉你。”

“什么事？”

“你们俩只能活一人，你选择救谁？”

“什么意思？难道不是我继承衣钵，然后你救大家吗？”

“真是个善良的孩子，不过，善良也意味着天真，太天真的话，会被危险侵蚀的。作为我的继承人，有必要给你上第一课，你是选择救你哥，还是你自己呢？”

到底是颗珠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竟然没有丝毫的感情。林铭轩觉得自己被欺骗了，语气也变得更加激动：“我选择一起落水的这些人，大家一起回去！”

“很遗憾，这个要求不在我们交易的范围内。”

林铭轩冷笑：“你连这点要求都办不到，还好意思让我继承你的衣钵？我还以为你很强的。”

“激将法对我是没有用的，你尽管恨我好了，时间不多了，你该怎么选择？还是说，你们俩一起被拖入地狱？”

“这个世界是没有地狱的。”

“谁知道呢？”

“没有谈论的资本吗？救了大家，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比如继承你的衣钵，让我杀你想杀的人什么的。”

“嘿嘿，我开始犹豫自己的选择了。”

可恶，触碰到这家伙的底线了吗？只能按照它的思路来了，不然一个都别活了！但是，它说让我继承衣钵，言外之意就是保我不死吧？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短暂的沉默后，林铭轩看了一眼还处在昏迷中的表哥，释然地笑了：“你说，我们俩只能活一个是吧？”

“没错。”

“那我选他。”

“这是你的选择吗？”

林铭轩斩钉截铁地点了点头。

“不后悔？”

“后悔的事情多了去了，这个世界上又没有后悔药。”

“算不上一个出色的弟子，但是，勉强及格吧。恭喜你，学会了第一课。”

圆珠发出了笑声，紧接着林铭轩失去了意识。在他闭上眼的时候，嘴角是微微扬起的。

“夫人，是男孩！”

林铭轩缓缓睁眼，没想到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个脸大的女子，妆容复古。

“这是哪里？”

他说不出话，一开口就是婴儿的哭声。

“哈哈哈哈，祝贺你，来到了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