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

这句突如其来的发言，使得沈茶茶刚产生的“因为无趣干脆就要先走”的念头被击打得粉碎。

“妳说‘天子’，为什么......”

“是啊，我最开始就强调过是来传话的吧？妳不是之前向‘天子’提出了只要干掉死敌荀礼就加入她的麾下，这样的交易条件了吗？我就是来跟妳传达‘天子’的回复的。”

沈茶茶下意识攥紧了衣角，让自己冷静些。

“高兴吧，‘天子’表示愿意借你两个班的兵马，协助妳在入侵战中击溃荀礼。什么时候都可以派过来，只要妳提出要求，今天下午就能立即开战。”

听完情报贩子的发言，沈茶茶木在原地好几秒。

随后，“呵呵”地，她从鼻子里挤出笑声来。

“......那我应该高呼‘天子’万岁吗？”

“光喊口号可不是‘天子’愿意见到的，作为回报，她希望统合了两个班的妳能作为立足于高二年段的基石，成为高二版图上最初被拉开的缺口。”

“......”沈茶茶沉默着没有言语，这的确是当初她们所约好的。

虽然对于被当做先头兵来利用这点有些不满，但倘若那是建立在能亲手干掉荀礼的前提之下，似乎也就没那么令人不悦了。

她确实也没想到“天子”会有如此效率，随便拨出来两个班的军团绝对能在突袭的情况下，对荀礼的势力形成碾压。

这是能够接受的合作，从中沈茶茶也看到了“天子”的诚意。

若是非得找出一件可以挑骨头的地方，那就只有......

“我还有个问题......”

“但讲无妨。”

“为什么，明明‘天子’是高一的，却要派出一个身为高三的妳过来，充当传话的角色？”

没错，只有这点，令沈茶茶不得其解。

不同年段间势力十分固化的破军，鲜少有跨越年级间的合作，除非双方有着血缘上的联系。

而面对这番疑问，另一张病床上的少女忽然沉默了一会儿。但也只是一会儿。

“这个嘛，如果说有什么是能够让妳一下子信服的理由的话......‘天子’她，是我目前最大的客户。”

换言之就是合作关系————还真是简介明了的回答呢。

“因为人家经常来照顾我的生意，这次突然请求我过来传个话，我这边也不好拒绝呢。”

“哼，拒绝了确实很难办呢。”沈茶茶的表情有些不屑，“‘天子’能以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统一高一，想必其中妳的出力也不少吧？”

“这就是谬赞了，我只是很普通的，在提供情报而已。”少女态度谦逊有礼。

“我这可不是在夸妳，明明是高三的学生，却帮着同‘黑死神’敌对的‘天子’......我要是‘黑死神’，第一个就把妳给干掉。”

“首先妳并非那个背叛者，其次，我个人认为妳的指摘站不住脚。因为妳看，情报贩子说到底也只是商人的一种......什么时候，商人比起金钱，更重视其他东西了呢？”

那份回答中，不曾包含任何动摇的情绪，名为“鸦眼”的少女，是发自内心并不认为自身的行为哪里存在错误。

“只要付得起钱，不管是谁我都会卖给她情报。只要付得起足够的钱，什么情报都能从我这里买到......这就是‘鸦眼’的人生信条。”

也正是出于这份口吻，使得沈茶茶对她的好感不可遏制地朝着地心跌去。

明明是很清凉的医务室内，沈茶茶却感到周围的空气一片浑浊，她不愿意再同“鸦眼”待在同一个场所。

“是吗？那我就祝愿妳生意兴隆了。”

“这份祝贺我收下了，顺带一提，我个人是很欢迎妳来买情报的。”

将碘酒重新放回柜子里的沈茶茶身子一滞，扭头的她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

“我才不需要那种东西。”

然而“鸦眼”语气坚定地反驳说：“不，我觉得妳肯定需要的。”

“虽然这么说十分失礼，但就我个人而言，我认为妳这次哪怕借助了‘天子’的力量，也是无法摧毁妳的宿敌的。”

情报贩子“鸦眼”的语气很笃定，正是这番话，又硬生生迫使沈茶茶停住了离去的脚步。

她扭转过身，以不满的目光凝视着那道将对方与外界隔绝开来的帘布。

“真是危言耸听呢，妳为什么能如此确定......”

“因为妳还没有完全做好心理准备吧？妳还在犹豫是否要以这种形式作为妳俩宿命终结的落幕。”

“唔————！？”

少女的话一针见血，直截了当看破了沈茶茶的想法。

后者刹那间睁大眼眸，似乎在惊愕于对方为何一眼能看穿自己在纠葛的东西。

“但是呢，这并非最主要的原因。倘若没有那个临时转学进来的家伙，妳哪怕再纠结，实际出手都是能解决自己的宿敌......没错，如果没有那个叫做任桓之的转学生。”

而且我记得，他转入的正是妳宿敌荀礼的班级吧？

真是宿命啊。少女淡笑道。

沈茶茶将眼睛眯得更紧了：“妳的意思是......那家伙的存在会破坏我的计划？”

“正是如此。”病床上的少女点点头————虽然沈茶茶并没有看到这个动作。

“在他转入破军的第一天，我就在学校内部的论坛放出了他一部分的信息......想必妳并非对那位少年的家庭背景一无所知吧？”

“什么啊，原来那个传播消息的人是妳......”

虽然表面依旧装得冷静，可实际上沈茶茶心底里已经开始产生不安了。

那家伙家里是混黑道的，而且看上去还对荀礼有那么点意思......“鸦眼”这家伙莫非是在提醒我，站在荀礼一边的他一旦释放出自己的能量，完全能抵得过“天子”的助力？

沈茶茶突然起来的这份沉默，也让“鸦眼”领会到对方已经理解了现状。

“总而言之，倘若真的迎来失败时，请记得这里还有一个能为妳伸出援手的存在，而且我保证，我的能量......比‘天子’还强。”

伴随着最后一声淡笑，病床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不一会儿，有什么金属制品轻轻敲击的声音渐渐远去。

忽然间感知不到旁边病床上还有人的气息在，沈茶茶犹豫着上前，胆战心惊地伸手拉开了帘幕————结果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什么啊。”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原来已经走了吗？”

沈茶茶呆呆地看着整洁得就像未曾有人躺过的病床，最后又发出长吁。

她忽然后悔今天不该来医务室的，搞得现在胸腔有些气闷，快要喘不过气来。

“下午干脆翘课，去老地方发泄一下吧。”她说。

然而，就在她刚走出医务室时，迎面就撞上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那是现如今破军唯一一个男生。

突如其来的遭遇令双方一时间陷入沉默，尤其是任桓之，对方表现出很夸张的惊吓姿态，身子往后面大幅度地一弯。

“什么啊，你那副撞鬼的表情，是几个意思啊？”

“啊，不是、只是觉得很意外......”

任桓之同沈茶茶称不上熟路，因此表现得挺不知所措的。

“......你来这里干嘛？”

“啊，就是，荀礼说自己的膝盖疼，叫我过来帮她买药。”

黑发少年比划着对沈茶茶讲道。

而一听到荀礼的名字，沈茶茶的眉头就微不可察的皱拢。

“所以说......能让一下吗？”

沈茶茶一声不吭盯着他，脑海里回忆起的是“鸦眼”不久前说过的话。

她在思索，面前这个家伙究竟有怎样的实力，能够阻碍自己的计划呢？

而对方似乎将她的这番沉默误认为是默认，因此念叨了一句“借过”后，便欲往医务室里走去。

“慢着。”

但是在那之前，沈茶茶却转身一把握住了任桓之的胳膊。

“有、有什么事吗？”

沈茶茶最后盯了那张还算帅气的脸几秒，缓缓说道：“你......能不能陪我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