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驼子这声说的颇有些自哀自怨的，但是却也得扯着一张老脸装成得意的模样，不知道在跟谁演戏。倒是大汉子和三汉子这两个任劳任怨的人儿听见这声了才发觉到居然有人在盯着他们仨人，三汉子手里正包着的盐袋子没拿住，连带着根红线都掉进了河沟子里，好似在水面上咕嘟一声就沉底了。

这时候周围寂静的几乎要了俩汉子的命，除了那个貌似没心没肺的二汉子。

“咱今儿晚不吃肘子了，吃了这口还不知道明个早晨有没有命。”老驼子说着，两脚用力，蹦到了只剩下最后那一包还没有被拆开的货堆上，一屁股坐下来，紧接着说道：

“当然想做个饱死鬼还不如把肘子吃光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鬼差来勾魂，万一这鬼差又不来了，把这事儿给忘了呢。”

“驼爷.......”三汉子左手垂着，还松开五指，只是左手背在背后紧攥着那根拆货堆用的木棍子。

“小的们也有段时间没吃过肘子了，也很馋。”倒是大汉子先抢一嘴说出来了，他把木棍子直直的扔到地上，后又补了一脚将那根棍子踹到了河沟子里。

“咱这没有肘子，咱还以为二兄弟给咱的是肘子，这么说来你们哥仨这里应该有很多肉才对啊？好久没吃过肉怎么没吃几口解解馋呢？怕毒死吗？”

“驼爷您也想来一块？”三汉子这才把话说出嘴来。

“肉，大哥，咱这儿都吃了几天的青菜的，下酒都是用这花生米下的酒，哪儿来的肉啊？”二汉子直愣的张嘴说道，不仅朝着大汉子说罢了还朝着老驼子说道：

“驼爷您不是也知道吗，兄弟几个都噎了几天的青菜了，嘴里都淡出来个鸟了都.......”

“咱知道。”老驼子打断了二汉子的话，他说道：

“咱也喜欢吃肉啊。”

他这话说罢，左手手指不经意的碰到了刀把上。

三汉子很干脆的将藏在背后的木棍扔到地上，说道：

“驼爷您要是想吃，您屁股底下的那堆货全是您的，您大可以吃个够。”

“嗯。”老驼子支了一声，猛地拔出刀来，瞧着那三汉子当时就要低手去拾木棍的时候，老驼子直直的将刀扔到三汉子面前。

正巧着刀柄朝着三汉子。

“等到天亮了咱就要走了。”

“今夜积点阴德，明早上上路好走个顺风的路。”

“驼爷？”三汉子拾起刀来，他看着老驼子问道：

“您要去哪儿？”

他这话音刚落了，便瞧见远处那两个跟着小都统去围杀东厂番子的汉子正好着走了回来，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扛着火铳和刀。

“快点干活吧。”老驼子说着，他跳下货堆，顺手拍了一下三汉子的肩膀，他俩个头差的有点高，老驼子手臂伸的直直的才碰到三汉子的肩头。

“就当咱刚回来。”

“别等到百总爷回来时，一双眼睛不干好事，再亏欠了弟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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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生道人这一脚刚伸出去，这水侯才又说道：

“小的险些给忘了，这是道人您要的药膏子。”他说着，递出个拇指头大小的瓷瓶来，上面用紫泥块封着口。

要不是这水侯提了这一嘴，春生恐怕都忘了这件事儿，可也就是因为这一嘴下去，那条本来不算是很痛的胳膊顿时又莽着劲的疼了起来，春生道人这又变了脸，换成一幅呲牙咧嘴的臭脸，一旁这又坐回到座位上去，接过瓷瓶，用嘴咬开紫泥块后自个开始撕扯着衣服起来。

果然是都已经紫到发黑了，这么一想起那个自称是掌刑千户手下小旗官的人还不算是那么没本事，可说到底这伤口都是自己作弄的，到这会儿只能自个给自个舔伤口，春生道人用指甲盖挖下来些许的药膏，涂在发黑的胳膊上，那疼痛顿时舒缓了许多，冰凉的药膏也让他的脑袋为之一振，终于没给几口酒喝蒙了脑袋，办砸了差事。

“之前见到你，不是说当的门神吗，怎么现在反而成了水侯了？”抹完药膏，春生道人边穿衣服边对着那个水侯说道。

“上使，小的进了这个门，就是水侯了，出了这个门，便是门神。其实说来说去都靠都督一句话，小的也没得选啊。”

“你们都督可是个美人，就没想着讨些美人欢心，换点不用掉脑袋的差事？”

“没想到上使身为修道之人也还好这一口。”那水侯一句话就给春生噎了回去。

“其实在暗河里折腾的不都是怕被渔夫捞上岸的东西吗？管他是龙王还是鱼儿。”

龙王本是上个暗河头目的自称，当年暗河在宋皇和胡蛮子手下还能混的风声水起，也倒是当得了这句龙王，这么一想郝十九还很有脑子，知道如今暗河不比当年振臂一呼万人响应的龙宫，编也要编出来个都督的头衔，免得与龙宫扯上关系来。

“上使咱们走吧，都督已经恭候着您的大驾了。”

“哎！”春生道人忙着答应一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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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道很阴，却不潮湿。光是春生用手划过墙面时就发现了至少有三道明摆着的闸门，每块闸门足有手掌般厚，应该是用铁铸的。走了有半柱香的时候，春生道人终于听到有些淅淅沥沥的水，果然再走一会儿就发现一口硕大的铁锅里燃着足矣照亮整个暗道的大火，越过那口铁锅后有两名全披重甲的甲士手里挺着长枪，为两人请开了暗河衙门的大门。

那座大门足有三人多高，据说是当年龙王宫的主门，上面还雕刻着四条暗沉色的龙身两两缠绕在一起，沿着大门长到墙上，直接连到四角处的龙头上，连成一具完整的龙身子。

两位甲士见水侯领着春生道人来了，便一人拽着一处龙头，生生的将龙头按进了墙里，只听到齿轮咬在一起又分开时令人骨头发颤的铁锈声，这大门是两道闸门合在一起，一个龙头负责一道闸门。春生直直的看着这两道闸门撑开后，他眼前为之一亮，门后的光一度让他一位这一夜已经过去，早是太阳初升时的景色。不知多少火盆火把与石灯将整个洞里映照的令人眩目，春生心想着自己上次来暗河也没有这么亮堂啊，虽然不说是暗可也不能光晃人眼睛吧。

他还没来得及说着，殊不知郝十九从新画了妆容，还特意叫人多搬了三十多个火盆都堆在门口了，围成一个半圆形状，活生生的闪得春生睁不开眼。

他涂着美艳的妆，自己一个人站在火盆前面，朝着春生道人特别尊敬行了女子用的大福礼，还说的：

“郝十九恭迎明玉楼主大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