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开会，大部分人联想起的第一个词必然是严肃，充满了干劲的会议才是能够成功的会议。

说简单点，会议是指有组织、有领导、有目的的议事活动，它是在限定的时间和地点，按照一定的程序进行的。

会议一般包括议论、决定、行动三个要素。因此，必须做到会而有议、议而有决、决而有行，否则就是闲谈或议论，不能成为会议。会议是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几乎有组织的地方都会有会议，会议的主要功能包括决策、控制、协调和教育等功能。

因此，如果一个会议上没有了真正意义上的领导者和议论，那么这次会议就是失败的。

策划活动的许雪不在，整个会议就显得十分沉默。

每个人仿佛都失去了干劲，没有任何积极的发言。

不，或许也算不上沉默。

“那……还有谁能够提出宝贵的意见吗……”

面对如此沉默的氛围，谭雨的语气不自觉地弱上了几分。

“我说啊……”

故意拉长的音调，十分慵懒的语气，丝毫没有把谭雨放在眼里的感觉。

“要不这次会议取消吧？毕竟策划人都不在，这个会议开下去有什么意义吗？”

冯宇靠在椅背上，右腿十分懒散地放在了左腿上，一只手放在桌面有节奏地敲击着，一只手搭在椅背上摇晃着。

喂，你是不良混混吗？

“呵……真是失礼呢，难道许雪不在我们就什么也做不到吗？你这种人未免也太自卑了吧？”

又来了……

“真是抱歉，我差点忘记你的理解能力稍微逊色那么一点，我的意思是说：没有领导人的会议就是没有意义的谈话。”

尽管听起来只是在重复刚才的话，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出来，此话的言外之意就是——你在我看来并非是领导人。

“哦？”

温度迅速降低到了冰点。

“嘛……有时候也不用这么消极……针对刚才那个问题，我有一个挺不错的提议……”

林贺见状自然会第一个站出来充当和事老，只是……

“我说，冯宇同学，一个会议最重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当然，一个会议最重要的自然是领导人，可现在有吗？”

我仿佛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火药味。

“那还真是目光短浅呢，一个会议最重要的并不是领导人，而是团队合作的共同目标，会议并不需要什么领导人，而是需要能够提出宝贵意见，得到大家认可的人，而不是那种只会嘴上说说，把所有责任和义务抛给其他人的家伙。”

“是吗？我倒不这么认为，会议并非是完成共同目标，而是为了解决共同的问题，怀着不同的目的所展开的聚会，因此如果没有一个靠得住、拥有崇高话语权的人，那么会议就是失败的，毕竟每个人的目的都不一样，每个人的想法也不一样，就算靠投票，有的时候决定方案也会出错，难道不是吗？”

“出错是必然的，没有什么事情可以一步到位，令人满意，总是会有地方不尽人意，需要修改的，而我们的会议正是针对这个才展开的讨论。”

“说得那么冠冕堂皇，那你究竟讨论出什么了吗？”

“如果没有人捣乱的话，估计早就出结论了吧？”

“那还真是遗憾呢。”

欣木虹的第一个委托是完美地举办好这次心理游园，而既然想要完美举行，必然要解决所有活动成功前的一切问题，因此……

欣木虹的委托其实就是让我们解决在活动上遇上的所有麻烦，包括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学生心理的烦恼。

这个委托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简单，相反，它要复杂许多。

会议到现在也没有提出什么有用的建议，无论是工作汇报还是执行进度都没有总结出来。

真是一群没用的家伙。

永远只会依靠他人，一旦失去了能够依赖的人，便什么也做不到了。

这是弱者的最大特点。

不过，也或许是因为氛围的原因吧。

因为就连主持会议的学生会长都没有什么干劲。

这就是所谓的‘踢猫效应’吧。

对弱于自己或者等级低于自己的对象发泄不满情绪，而产生的连锁反应。

所谓的“踢猫效应”，描绘的是一种典型的坏情绪的传染。人的不满情绪和糟糕心情，一般会沿着等级和强弱组成的社会关系链条依次传递。由金字塔尖一直扩散到最底层，无处发泄的最弱小的那一个元素，则成为最终的受害者。其实，这是一种心理疾病的传染。

我看得出谭雨实际上不愿意主持这次会议，再加上冯宇的对立，整个会议都充斥着无力感。

既然连高层都没有打算认真对待，那么我们这群底层的人认真又有何意义？

大概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抱有这样的心态。

因此才不会有任何有效性的发言。

而谭雨也很明显地特意去避开自己的领导权和话语权，偏向于‘公平公正民主化’——让大家出主意。

这也是为什么这个会议根本没有任何进展。

“那个……”

林贺还是老样子，依旧想站出来圆场。

只是，这次地位最高的可不是你，而是谭雨。

只有地位最高同时也是创造出这样慵懒的气氛的人，才能够解决这次问题。

因此，林贺，你的光环失效了。

“啊~啊……”

捏着手中的文案，我再次拉开的嗓子。

既然这也是委托的话，那我也没有办法再沉默下去了。

如果会议一直如此的话，那么想要等到实施那天，可能就有些遥远了。

问题留到最后很可能就会决定成功还是失败。

所有的目光再次被我吸引，我能感受到来自欣木虹那生气中略带失望的目光。

不过事已至此，我已经不能后退了。

许雪已经下定决要完成这份委托，并且也付出了行动，如果失败的话，就等同于将她所付出的一切和下定的决心都给否认了。

既然她已经用自己的决心完成了委托的一半，那么另一半自然要由我来完成。

因此……

“你们两个……不觉得无聊吗？”

我也要贯彻我的观点，执行我该完成的任务。

“这个会议可不是你们针锋相对，勾心斗角，耍嘴皮子的地方。”

解决两个人之间的矛盾有很多方法。

一，让双方都理解对方的感受，产生‘同类’心理。

二，解决双方的矛盾。

三，树立同一个敌人。

“为什么会议会没有任何进展？又为什么会有人说没有领导人这个会议就没有意义？说到底，还是因为你自己做不到吧？会长？”

如果不能将许雪策划的文案执行下去，那么许雪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当然，说到最后，那些一点贡献都没有的人也没资格去批评他人，有的人也只是坐在这里，随便应付一下而已，到最后就把责任归纳在策划人的身上，不少人都是这样想的吧？”

“切……他自己不也什么都没做吗？”

“搞得谁不知道这个文案全都是许雪做的一样，他还好意思说这些 ……”

“他自己才是这样的吧？”

“这种人居然会在组织部？把任务推给别人然后现在却在捡别人的功劳……”

“真是差劲……”

“不要脸……”

“不过……”

手不自觉地开始敲击桌面，试图让周围的声音降下来。

“既然我们部的许雪不在，那么这次会议就由我来主持吧，欣木虹老师，可以吧？”

欣木虹看了我一眼，然后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恩。”

真是凄惨呐……就不能好好信任一下我吗？

“不是吧……让这家伙来……”

“话说他是谁啊？昨天有参加会议吗？”

“我怎么知道？”

“铭牌上不是写着吗？大概参加了吧？”

“诶……”

喂，我的存在感真的那么低吗？

“呀~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各位，麻烦你们了。”

“切……”

麻烦收敛一下你们的不服行吗？

“那……先从任务报告开始吧，各部门和各班级的表演节目及演员都上交了吧？”

我看向谭雨。

她先是一愣，然后又回过了神。

“恩。”

十分冷淡的语气，似乎是因为被我先前的话所激怒了，尽管对方表现出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

“那就麻烦报告一下现在各班的出演情况吧。”

我拿起一张白纸，然后拿出笔，等待着谭雨的发言。

“呼~”

为什么要呼吸？

“那就由我来汇报一下演出征集情况吧。”

谭雨拿起桌上的几份文件。

“首先是一年级，一班出演的节目是小品《这个锅我来背》，三班的节目是双人对唱《平凡之路》，二年级一班的是魔术表演，二班的是童话故事表演《公主与王子》……”

说到这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神都看向了梦欣芸，她的敏感程度超乎了我的想象，未等所有人安静下来，梦欣芸就已经感受到了来自所有人的带有恶意揣摩的目光。

她的身体微微向后靠，放在桌上的手也不自觉地放了下去。

果然……

梦欣芸依旧不愿意参加这次演出。

所谓的意愿实则只是妥协罢了。

这个白痴，难道要这样顺着他们的心意……

……

“我记得她就是表演公主的人吧？”

“恩，据说是抽中了……”

“话说她是组织部的成员，都没有发过言诶……”

“这有什么办法，人家性格就那样。”

“她演出啊……难以置信呢……”

“我有些小期待诶。”

“哈，我也是。”

又来了……

“三年三班表演的是……”

“哦，对了……”

谭雨停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再次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我用笔不断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着。

“那个啊，二年二班的那个表演，我觉得有些不妥。”

所谓的妥协，有时候是理智的表现，但有时候也是懦弱的体现。

“又……怎么了……”

“出演公主的人是我们部的梦欣芸吧？”

我拿笔指了指梦欣芸。

“喂，林方。”

欣木虹踢了我一脚，当然我也知道她的意思。

只是……

“我觉得她不合适。”

“……”

“为什么……”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格十分拘谨，一般就算见了面都会紧张半天的人，上台后能表演好吗？”

“这只是你自己的的想法吧？如果她没有信心的话早就提出来了，也不会选她进行演出。”

“这的确算是我自己的想法吧，不过……”

身体稍微后倾，将下巴微微抬起。

既然要发表有效性的言论，那么就绝对不能够示弱，一定要装出一副十分厉害的样子。

“她是我们部的，而且和我同班，还坐在我的右手边，甚至我和她还是邻居，作为一个无论什么时候都离她最近的人，我要比你们更了解她，因此我不认为她能够表演成功。”

“这种人好恶心……”

“还以为自己是她什么人一样……”

“差劲……”

“擅自否认别人的决定，这种人真的好差劲……”

“……”

“那你有没有问过她是否愿意呢？”

“这不是她愿不愿意就能解决的吧？就好比你们愿不愿意为这个活动作出贡献一样，难道说声不愿意就可以不干了吗？”

“……”

“喂，我怎么感觉你总是在针对我们？对我们有意见吗？”

喂喂，不要那么暴躁行不行。

“没有，哪敢啊……”我故意装出一副十分害怕的样子，看起来一定很欠打吧。

“呵，有意见的话就说吧，不然总是藏着掖着会闹出毛病来的，不是吗？”

“呀~你们这么说的话，那我就没办法了。”

我耸了耸肩，语气一转，将手中的笔放了下来，望向谭雨。

“谭雨，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能力不够吧？所以才会采用这种毫无底气，半吊子的态度来主持这次会议，因为你心里清楚，你比不上许雪，如果不是她退出了学生会，你就根本做不上会长这个位置。”

感到衣角被人拽住了。

“你之所以能坐上会长这个位置，只是单纯地受大家欢迎吧？因为每次决定一些事情的时候，你总是会犹豫很久，担心做错，因为你害怕别人批评你，因为人气高，别人给予的期望值也高，所以不想辜负他人的期望。”

“这也是为什么你总是将重心从自己身上移开，没能提出任何有效性的建议，因为你只想让在座的各位一起商讨，纵使出了问题也是大家一起扛，根本不用担心什么。”

“……”

“哈……”

“还有你，冯宇。”我将矛头指向冯宇。

他的笑容突然凝固了。

“其实你是最想当会长的人吧？你认为自己的能力要比谭雨强，所以才会在会议室针对谭雨提出的意见，而之前是因为许雪在当任学生会会长，你发现你根本比不上她，也因此对她产生了自卑，所以面对许雪的反驳，你便再也没有提出问题了。”

“喂……”

“你一定觉得不公平吧？明明谭雨的能力要比你弱，但只是因为她长得比较可爱，人气比较高，所以才……”

“林方！”

我的衣服被拽到严重褶皱了。

“在座的各位，我不敢说所有人，但至少有一大半的人都是带着半吊子的心态来面对这次活动的，否则也不会到现在还没有几条有效性的发言不是吗？”

“话说回来，事实上你们谁都不愿意承担活动的任务，身为部长本身就有很多事情要做，再加上过几天又要考试，这次的活动任务量又大，所以就想着先应付一下，做错了就把责任推到策划人身上……”

吱——

刺耳的椅子刮地声。

“这次会议先到此结束吧。”

欣木虹站了起来。

“谭雨，你把收集到的所有节目名单都整理好，然后交给我，至于其他部长，你们在自己的范围内做好自己的职责就好了，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吧，散会。”

“……”

话音刚落，所有人犹如初中时代刚上完老师的拖堂时间一般一致起身收拾东西。

“这种人真讨厌……”

“搞得自己什么都懂一样……”

“说我们不愿意去做事，他自己才是吧？”

“自以为是，把错都怪在别人身上，他以为他是谁啊？”

“走吧谭雨，这种人不要理他。”

“就是，真的太差劲了……”

“走了走了，没意思……”

“无聊……”

“还真是清高呢……”

“把错怪在别人身上？哈，这种人亏他好意思说出来。”

“狠狠地威风了一把呢……”

“他不会觉得自己很帅吧？”

“恶心……”

“……”

会议室的气氛压抑到极致，但最终还是随着人群的离开逐渐散去。

我站了起来，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文件。

“林方，你留下来。”

“……”

果然，欣木虹老师不可能放过这次说教的机会。

将手中的文件放下，我再次坐了回去。

“欣芸，你不走吗？”

欣木虹看向已经收拾好东西，但仍站在原地的梦欣芸。

“我……”

她手心的文件已经被捏得褶皱起来。

不，你误会了。

这只是委托而已。

有时候太过单纯的女孩子也是十分麻烦的，因为她们往往会因为你的多次帮助，而误以为你喜欢她，从而和你拉开距离。

可以说是为了避免尴尬吧。

“别误会了，我可不是在同情你，只是不想让演出变得……”

“林方！”

欣木虹再次制止了我的发言。

“……”

梦欣芸手中的文件变得更加褶皱，仿佛下一秒就会传出纸张被撕碎的声音。

“你真的……好温柔……”

温柔吗……

望着梦欣芸丢下这句话后消失的方向，我的心情逐渐开始变得压抑。

温柔……

不好意思，我最讨厌温柔的人了。

“唉……”

欣木虹转过头来，看向我。

“为什么这么做？”

“……只是单纯的觉得……”

“我是在问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解决。”

“……”

“你忘记了我一开始的委托吗？我要求的是你们共同完成，而不是单纯的‘完成’。”

“但实际上只有这么一个方法吧……”

“你的目光是在是太短浅了。”

“……”

“不，应该说——你实在是过于着急了。”

不……事实上我很冷静。

这样做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简单。

最快捷，也是最有效的方式。

“这种自我牺牲精神并不值得表扬。”

……

“你以为你是英雄吗？你以为这种事情必须要牺牲什么才能解决吗？用不必要的牺牲换来……”

“并没有什么牺牲。”

“……”

“我始终是一个人，正因为我什么也没有，因此才不会有牺牲。”

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我开始越来越讨厌幼稚的自己了。

“你是在祈求我同情你吗？”

“不，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陈述事实？你不觉得这样很自暴自弃吗？”

“这是认清自我……”

“不要反驳我！”

巨大的声响回荡在六楼的会议室里，甚至包括走廊……

“……”

看来欣木虹真的生气了。

“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呢……承认错误有那么困难吗？”

“……”

不，承认错误并非什么难事。

但，我并不认为我做错了什么。

对于我而言，我并不会牺牲什么——这是真的。

因为对我而言，他人的目光和评价都毫无意义。

我要做的，就是做好自己。

我不在意他人对我的评价，甚至不在意他人对我的‘恶作剧’，因为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我讨厌他人的同情。

因此，‘习惯了’也是我经常拒绝他人帮助的口头禅。

习惯了……

一直这么说着，不知不觉就真的已经习惯了。

毫不在意，毫无感觉……

就算被伤害了也已经麻木了。

倒不如说没有人能够真正‘伤害’我。

‘伤害’的定义又是什么？

让人感到委屈？感到伤心？感到沮丧？感到愤怒？感到羞耻？感到痛苦？

不，我什么也感觉不到。

尽管在别人看来，我这种否认看起来只是在勉强安慰自己。

但……

我真的不在意这些。

没什么好在意的。

就和在路上被踩了一脚一样。

不会有任何损失和不适。

“不在意吗？”

“……”

“可是你要知道，有的人会在意。”

“不……”

“不会有人在意是吗？”

“……”

“你……什么时候才能够对自己有更深的认知？总是把自己当做局外人，这样的上帝视角游戏真的好玩吗？”

我不敢直视她的眼角，只能将余光飘向别处。

“你观察他人观察的很透彻，这或许是你的优点，但……我讨厌你这个优点。”

“不，充其量那只是看起来像是‘优点’的‘缺点’，你那劣质的性格把你的优点完全变成了缺点，观察别人观察得如此透彻，却完全忽略了自己。”

“……”

“这并不是一种自我保护，只是一种自私的行为，让他人在你的眼皮底下暴露无遗，却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你不觉得这样很自私吗？”

“……”

“之前还特意提醒过你，不要弄出什么麻烦，结果你也只是把它当做耳边风罢了。”

“我本以为你应该成长了一点，看来那只是我的自我安慰罢了，你永远都是个长不大的孩子，顽固、死板、不会变通，自我意识过剩，没有自我理念的家伙。”

“这种人……还真是……”

欣木虹最后看了我一眼，然后再次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真是‘无私’到差劲呢……”

……

没错，我就是一个十分差劲的人。

我并非你们所说的那么善良那么无私，恰恰相反。

我是个极其自私的人。

这样的我，逐渐开始讨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