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朦胧的一片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敲门的声音相隔时间并不长，但是第二次的声音明显要比第一次大，身体下意识的扭动起来，换了一个动作。

咚咚咚——

声音愈加清晰，我迷糊地睁开了眼睛。

因为窗帘彻底拉上的缘故，因此房间显得有些昏暗，我并不知道已经几点了，不过从窗外稀疏的鸟叫来判断，估计已经到了早上。

咚咚咚——

“老弟，起床了。”

“哦……”回应了一句，然后迷糊地爬起，身体相比于昨天要好上了不少，至少乏力感没有昨天那般严重，我伸长了脖子朝桌上的闹钟看去，时针正停在数字六和七的中间。

深吸了口气，让自己昏沉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一点，然后爬起拉开窗帘，房间内的光线一下子明亮起来。

下意识地伸了个懒腰，却看见对面二楼房间的窗帘也哗地打开。

她穿着粉红色的睡衣，睡衣上面有一只抱着柱子的熊猫，刚睡醒的梦欣芸并没有整理自己的头发，因此看上去有些凌乱，但依旧掩盖不了她那可爱的气质。

四目相对足足有半分钟，我这才回过神，尴尬地放下手。

“早……早上好……？”出于礼貌性地开口了。

我从来没有和家人以外的人说过早上好，虽然这么听起来可能有些古怪，但仔细一想，谁又会和家人以外的人说早上好呢？

等等，请停止你们的反驳。

我可不是那种会到亲戚家做客留宿的人，当然亲戚也不会到我家做客，陌生人的话就更不要说了。这是必然的，因此我从来没有和家人以外的人说过早上好，不仅仅是现在，还很有可能包括未来。

或许梦欣芸也从来没有听过他人对她说过早上好，因此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呆站在那半天后终于回过神，微微点头。

我不知道她也没有回应我，至少我是没有听到，毕竟相隔的距离也有些远，下意识地移开视线，然后快步走出房间。

“感冒好点了吗？”

正朝楼下走去的老姐回头看向我，我微微点头。

“那就好，吃完饭再吃点药吧，顺便再给你涂点药，脸还没好呢。”

“嗯。”

老姐最后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朝楼下走去。

或许是因为很少受到他人的关心，老姐最近的举动让我有些不太自然，仿佛最近她才真正成为了一个比我年长的姐姐。我微微松口气，然后开始洗漱起来。

脸上肿起的地方相比前天已经消掉了很多，但仍旧非常明显地看得出被胖揍过的痕迹。

“真是狼狈啊……”

尽管现在这幅模样和小时候和人打架一模一样，但不知为何，心中心中似乎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我不禁深吸口气，将情绪尽数吞入腹中。

“打起精神来。”

下意识地对镜子中的自己这么说了，但又突然愣住。

我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要强颜欢笑的？或者说……我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需要强颜欢笑了？

从来不在意他人的目光的我，现在却变得开始在意起来，从来不愿理会他人的我，竟然开始帮助他人。

我……变了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是怎么被改变的？完全没有任何意识，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哗——

冷水拍打在脸上，刺激着我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神经，让我一瞬间清醒了过来，脑子里那乱七八糟的思绪也一瞬间冲刷干净。

“吃完记得再吃点药，时间也不早了，动作快点吧。”老姐率先坐下，然后示意我别傻站在原地。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无法一下子接受眼前的事实。

“你会做饭啊？”

“不会啊。”老姐眨了眨眼睛看着我。

这个时候就不要卖萌了好吗……很恐怖的……

“那这些……”

“哈哈，放心吧，我有认真按照视频上的来做的。”

“按照视频……”话说这是她第一次料理吧……真的没问题吗……

“你什么时候起床的……”

“啊……大概五点吧？”

“那么早吗……”

“昨晚比较早睡而已，怎么？现在倒开始关心我啦？”

“……”

我拉开椅子坐下，不知为何，刚才的对话竟让我感到有些久违。

“这是什么……”

“啊，那是洋葱炒肉，可能有些烧焦了。”

这叫可能吗……你不说我还以为是碳呢……

“那这个是什么……”

“哦哦，那是西红柿炒蛋。”

“西……蛋呢？”

“冰箱里就一个蛋了，这么早超市也不开门，没办法呀……”

“……好吧……”

话卡在喉咙里僵持了半天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对于老姐这个几乎是料理白痴的家伙做出这样的菜已经非常不错了，况且她也是在关心我，心中稍微有些暖和了。

“啊……那个……”

“噗……咳咳！嘶……”

入口的一瞬间几乎快要被呛晕过去，舌尖上仿佛洒了一大把盐，我差点将口中的食物吐出来，强忍着吞下去后连忙拿起一旁的水杯对口喝下，滚烫的热水一下子在口中蔓延开来，我终于忍不住哇地将口中的水吐了出来。

“嘶……好烫……”

哗啦——

“没事吧？”

筷子从桌面滚落，老姐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然后跑到我的身边，即便没看到她的表情，光是听声音就知道她有些紧张，这让我实在有些不太适应，一下子挺起身子。

“没事……”

“啊……都怪我……”

“不不不，我只是太高兴了所以没忍住……”

“噗……”

“诶？”

“哈哈……老弟，你那是什么理由啊……未免太蹩脚了吧……哈哈……”

“……”望着老姐捂着肚子大笑起来，我不由得尴尬地撇过头。

“哈哈……嗯，不笑了，我不笑了。”

老姐将笑容收住，然后咳了一声看向我。

“刚才那个，真的没事吗？”

“没事，只是烫到了舌头而已，这样的话对我而言更好。”

“诶……你这么说姐姐突然感觉好伤心诶……”

“……话说回来，你那道菜到底加了什么啊……”

一回想起刚才的那个味道，我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口中的酸辣咸味依旧没能褪去。

“那个啊……我不小心把醋当做酱油了，中途炒得太干就加了些水，但是一不小心加多了，就多加了点盐，然后又不小心把辣椒放多了，为了掩盖醋酸味，我又加了一些胡椒粉……”

你是想谋杀我吧？！能够同时做到这么多失误还是认真看着视频做的，你这句话真的是认真的吗？

“下次还是我教你吧……”

虽然我摆出一副十分无语的样子，但事实上我第一次做菜的时候貌似比她的失误还多……

“那……那这些菜……”

“啊……那就吃掉吧，就别留给……”话到这，突然又卡住了。

“雅琳她……醒了吗？”

“她说她今天还是有些不舒服。”

“……”

空气一下子凝固起来，周围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我下意识地移开视线，但还是能感觉得到，老姐的目光始终盯着自己。

“你……真的打算继续这样下去吗？”

微微抬起头，张了张嘴巴，最后却又闭上，毫无底气地低了下去。

“你应该知道吧？再这样下去毫无意义，难道要她一直留在这里？我这里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她呢？学校那边又该怎么办？你有想过吗？”

我不禁把头低得更低。

“你真的，有认真去考虑过吗？不要把所有人都当成白痴，更不要以为什么事情都会船到桥头自然直，根本没有那回事。”即便没有抬起头，但还是察觉的到她的目光中带着深深的失望。

我知道，这种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不禁握紧了拳头。

但……

良久，耳旁传来老姐叹气的声音，她转过身，伸手将桌上的饭菜全部倒在了一起。

“你在做什么……”

“把这些菜倒掉，太难吃了，我自己都吃不下去，你还是去学校的路上自己买点早餐吃吧，现在也不是很早了，把药吃了，待会我再帮你涂点药，就可以出发了。”

“……”

果然，老姐还不至于迟钝到那种地步，相反，她甚至要比我还敏感。

身为当事人站在当事人的角度上来看，我已经完全脱离了属于我的位置——旁观者。

由一个不论存不存在都不会对世界造成任何危害的人，变成了一个会随着故事剧情而发生变化，脱离自己所预期的一切的弱者。

乍一看，周围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在逃避，但事实上真正逃避的人是我才对。

她们是因为无计可施才保持沉默，而我只是单纯在安于现状，不愿意、不敢去面对现实，担心自己的行动会让现状变得更加糟糕，说到底，自己根本什么都没完成，只是单纯地让事情变得更糟而已。

这样下去，真的合适吗……

不禁紧握住双拳，胸口再次变得沉重起来，尽管这么想着，但自己却丝毫没有半点行动，永远都只是在心里想着，却从未付出过什么行动。

这样的自己，不禁又开始厌恶起来。

“你的脸……好点了吗……”

杨立的声音将我从胡思乱想中拉回现实，我微微摇头。

“没事，再过几天就完全好了。”

“……”杨立的拳头逐渐握紧。

“那群家伙……”

明明连他们为什么会对我出手都不知道，却对他们产生了厌恶，杨立，你真的是个老好人。

“对了。”

杨立叹了口气，又看向我。

“谭雨刚才过来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