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的视角)

"Hi 小莲~。"

放学过后，我的肩膀多了一几白晰的手，我则抓紧那几手，刻意拉扯后方来者的身躯，使他不经意倾倒我身上。

"逮到你了，舞璃学姐。"

"小莲，你真是坏心眼呢~"

舞璃托起下巴，倚附我的背肩，双手环抱我的胸脯，我们两人的肢体纠缠良久，才放松下来。

"你打算去哪里？"

他眯着双目，脸是泛起灿烂阳光的笑容，不由得使我劝退，他的表情，完全是粘着我不放。

"回家煮饭，准备团年饭。"

"是吗？听起来好像有点辛苦。"

不知什么缘故，舞璃欢悦的脸变了色，显然阴沉愁苦。 "没关系的，因为我的家人在等待着我，所以我必须回应他们，那怕我并不擅长也好。"

"有家人的家吗？这也对呢。对你来说，家人很重要？"

舞璃的话依旧一语道破，犹如看穿我内心的迷惘。面对她的话，我实在无言而对。因为我一直只是说服自己为别人做事，却一直弄不清自己为何要做的原因。 我会烧菜煮饭，只是单单为了果腹，不让自己饿死，其次也是为了负担父亲的伙食。

三年前的我，不曾想过一餐的由来，也不曾想过往后要自己独力生存一事。直到我的母亲杳无音信，我和父亲流离失所，倾家蕩产，一无所有之时，我才动脑筋，思索自己如何生存。

同时，我也忘记为自己幸福的事，好像为了生存捨弃不少回忆，我想现在再也找不了那个时候的衷心欢笑、乐观活着的方法。

为了家人？算是吧。我的家，只是一个破碎的家庭，我想这个理由算是为了挽留父亲吧。

"小莲，对不起，我说了不好的话。"

"不是，这只是兴趣使然的话题，况且今天是中秋佳节，谈起这个，谁也不会有过错。"

被舞璃的歉辞拉回现实，我搖头否认他的过失，苦涩笑道。

"对了，小莲，今天是中秋节吧!"

"啊，对啊。你今晚也是跟家人吃团年饭？"

"才不是呢，我打算改变主意。"

舞璃学姐顿然兴奋笑道，嘴唇抖动数下，听到她的话时，我立马慌惶回绝。

"不行不行，我的家十分狭窄，你不能久留。"

"放心吧，只是吃一顿饭，我不会为你添上麻烦，而且我会帮忙准备食材。"

"不是，如果是中秋节的话，你不是陪伴家人？"

"沒关系，反正我的父母不因为外出工幹，他们不会回家的。"

「而且，我的哥哥也懒得管我。即使我没有回到那个家，也没有人在意。」

舞璃学姐交代理由，掩饰不了寞然的表情，我猜测他有着难以啟齿的理由，所以才不回家。

"你要来我家蹭饭，倒不是问题。只是前题是你会辛苦一点。"

前一秒，舞璃还是精神奕奕地答应我。但待我领他来到街市时，他已经疲惫抗拒，特别是我们跨越鱼贩摊档。 「老板，半斤石斑鱼，给我打鳞。」

我站在摆满活鱼、满是血的摊位，大声呼喝老板，也不顾污垢和腥臭，顺势从鱼缸揪出石斑，猛然抛向鱼贩的玷板，生怕惹不起他的注意。

然而，被赤红灯罩映照下露出的贩主粗犷横蛮的脸，不禁吓退身后的舞璃学姐，我能看出他的双腿发软，躲在墙角，碎碎念地说道，朝我举了指头。

"小莲，那个老板有点…凶巴巴，当心啊。"

"没事的，陈生可是很友善，你看，他给了我便宜的价钱。"

不过，舞璃学姐并不认头，只是当场吓晕了。因为我回眸后方时，看见陈生挥动菜刀，迅速斩了鱼头和掏出血淋淋内脏，鳞片和鱼血飞溅四周，一下了沾上他的脸和白袍，当然我的衬托也沾上。剖腹和刮除鳞片的声音和溅落的血，也不怪得他会被吓坏，毕竟这能凑成凶案现场的画面。

"小莲，你不觉得这袋很重？"

"舞璃学姐，你在开什么玩笑？"

回程途中，握着一袋盛戴鱼肉的舞璃朝满手揪起三个沉重得快要戳破袋子食材的我诉苦，不过他目睹我手上的东西，他知趣地闭嘴。

"小莲，你每一天也是这样背起那么多而沉甸甸的食材回家？"

"对啊，毕竟我不做的话，家中再没有人处理。"

我随意回腔，手竭尽全力地揪紧重得要命的袋子，十指也被袋勒紧发红。当我以为快到家时，挡在眼廉时却是一道斜坡廊道。绝望和挫败感油然而生，我苦恼地屏息紊乱的呼吸，仰望那遥不可及的障碍物。

因为，刚才我已费了不少力气，挑起重物的我根本无力走上上坡。最棘手的是，回家之路必须跨越长长的斜坡，那时候，天色黯淡，火烧云霞布满天幕，我开始焦虑不安，生怕来不及烧菜煮饭。

「该怎样办？我不够力气……」

"小莲，我们不是要赶着回去?为何那么苦恼地待在这里？"

背上沉重的的红袋消失殆尽，反应过来时，只见舞璃吃力地抓紧手上多了食材的袋，艰辛地跨越斜坡，犹如跟无形选手拔河，咬紧牙关地走上去。目睹此幕，我便错愕地劝勉他。

"舞璃学姐，明明你连一袋鱼肉也提不起……请不要勉強自己。"

"小莲，你刚才那么辛苦地抬起重物，我怎可以忍心目送重视的人负上所有重担受苦，这太不公平。"

"但是，舞璃学姐你的力气不多，我怕……"

「放心吧。我一定会跨过这个烂斜坡!!你就安心地追随我的步伐。」

纵使是大汗流漓的窘态，舞璃学姐仍不屈不挠地展现令人信靠的学姐架子，他迎难而上的笑容，深刻烙印我的眼廉。 待我到达坡道的终点时，一道耀眼的余晖映照我娇小、疲惫的身躯。虽然我的四肢乏力发软，连站立也要倚靠墙角，但我能看到，遥远之处传出清晰的人影。

"舞璃学姐？"

他朝弯身喘息的我伸出手臂，温柔地等待我离去。

"能走动吗？我们一起回去。"

我微微点头，伸手握紧他白皙的手，他则抬头仰天，投放陶醉的目光，喃喃自语。

"今晚的天空一定是我度过中秋佳节中最漂亮的一夜。"

(三分钟后)

"欢迎你光临寒舍。"

我们穿梭漆黑无光的屋村长廊，打开家前残旧的铁闸，伴随刺耳的「咔嚓咔嚓」声音的是贴上封尘破缺的威严门神画像，以及「家宅平安」的挥春。 我扭动门匙，推开大门，随意脱下鞋子后溜进厨房，准备开水把芥兰、毛豆浸泡。忙里抽空中，我探头呼应待在门外不知所措的舞璃，朝他挥手示意。

"进来吧，待在走廊吹风不太好。"

"喔，那好吧。"

舞璃学姐左顾右望，偷偷摸摸地提着鞋子进来，活如《Tom & Cherry 》的Tom貓，滑稽有趣。最有趣的是，学姐他居然关不了门，不，应该是不懂得关门。

"嗯嗯…为何关不上，那道门的机关去了哪里？"

扰攘数分钟后，处理琐务的我忍俊不禁，走近被闸门所困的他，轻轻按上他伪手掌，也摆动姆指，拉上门栓，关上大门。同时贴头在他的耳垂低语道。

"你这样粗暴是不行的，这道门闸就像妸娜多姿的少女那样脆弱，要插上这道门柱，不温柔对待是不行。"

我戏谑笑道，带着黄腔的口吻戏弄他。当然，他出乎意料地上了吊，腮帮子染成一片殷红。 别过他的笑语，我的电话传来一声震动，点解阅读后，只见父亲传出令人失落的短讯。

「抱歉，莲，今夜我会晚点回来。」

"怎么了。小莲？"

也许舞璃注意我变了脸色，他体贴地问候我，我则强颜欢笑地回应。

"今晚的团年饭应该吃不成吧，连父亲也不在。"

"小莲。"

明明我和舞璃准备了那么久，也付出不少时间，如今却轻易地被打算念头。难得今天悉逢佳节，亲人的维系在事业前就是那么脆弱不堪？

「不是的，小莲。」

舞璃的鼓励再次传进我的耳垂，他按下我的肩膀，诚恳地劝勉。

"即使饭桌缺少一人，我还在你的身边，你不是孑然一身地度过中秋佳节的。"

"舞璃学姐，你不用刻意讨好我。毕竟我也不是初次徒然做事。"

「小莲，团年饭的意义不是偏重于家人的存在，而是「团圆」一字。 」

舞璃学姐握紧我的双手，接着一个人溜进厨房，认真地握紧菜刀。

"这次由我来帮助你。"

但他目睹玷板上满是血的鱼块和血淋淋牛肉，原以为他临时退缩，大呼小叫地躲在一角。但他忍着怯意，提刀切碎肉块，那怕他的刀法笨拙，肉切得凌乱四散。

倚站厨房的我仿如被人敲了脑袋，醒悟什么，而且凝视他的背影，我回眸那个不善烹饪的自己，明知自己毫无本事，但执意为他人锻炼厨艺。想到这点，我的嘴角不经意扬起，心头再次燃起某个信念。

"舞璃，这种苦活由我来做，你去削皮吧。"

我明确地靠近他的身边，夺走他的刀，递来一盘马玲薯和芥兰，还顺手抛出削皮刀。

"小莲，看来你回复一点精神。"

"时间紧迫，我们赶快处理吧。"

(晚上八时)

"上菜了。"

我揣出三盘主菜，一盘浇上蚝油的芥兰，一碟乱棍打死牛魔王(牛肉炒毛豆)和一碟爆炒班腩。油光满溢的菜肴捧放桌上，跟邻家大排宴席的团年饭相比，我们的晚餐较为寒酸。不过，舞璃再一次提醒我，使我不至心情低落。

「所谓团圆，正是两人或以上在饭桌上彼此分享喜悦与欢乐一事，大家一同幸福度过。」

舞璃咬着鱼肉说道，也夹上牛肉片，递到我的嘴里，我顺然吃下去。

"不要忘记这个。"

他掏出一枚双黄白莲蓉月饼，掰开一半，递至我的手掌，也远盼天上的圆月。

"今夜中秋的月色很美。"

"对啊，小莲，你也是很美。"

我主动地吻上舞璃学姐的嫩唇，我们淋浴月光下忘我地亲吻，共度两人相聚、团圆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