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过上午课节的铃声，一众莘莘学子有礼向老师告辞。随即以来的是他们飘佛浮躁的脚步，走廊、课室和学校大门引起短暂的骚动，学生提着钱包与手机走出门外。前庭的景象犹如一大群鸽子从铁笼飞翔，当然我也是人群的一员。 "莲，走快点吧。慢一点就找不到艇家了。"

碧琪和洁雅倚站铁栏，微风吹拂她们的秀发，我则扯着裙角，扬起裙子般迎风碎步地疾走，赶上她们的节奏。

"不好意思，刚才生物课延迟下课……"

"这是什么老师？为了追赶课程连学生吃午饭的时间都拿掉。"

"没辨法，我的课节是全英文教学，加上生物课程赶急，自然花了不少时间解释，谢sir已经很尽力了。"

面对我的解释，洁雅鼓起脸蛋，不满地嘟嘴抱怨。我则摇头叹息，无奈地为生物老师辩护。 事实上，谢sir的确是不太情愿耽误我们午饭时间，但奈何地不完成今天的授课，这只会将教学的工作量延迟到下一节课堂。最终，受苦的始终是作为学生的我们。到底牺牲午餐是明智之举，还是额外增加我们接下来的学习压力才是正当方法？答案早就显然而见。

"洁雅。现在不是责怪谁对谁错的时候，赶快找到艇家吧。"

碧琪看不过眼地领导我们返回现实，众人仿如达成共识赶紧集中奔驰的步伐，一口气跑到斜坡下的避风塘港口。此地静置数不清的小船、快艇和野鸡船。我们三人运用仅存视力寻觅专门售卖艇仔粉的渔船。环顾四周，只闻到远处飘香的大地鱼汤头味道，我们则飞扑过去，以免别人捷足先登。

"老板，拜托你给我们两碗叉鸡粉和一碗烧鸭濑粉，然而其中一碗叉鸡粉要添加辣酱。"

怎料忙于烹调的店员却打断我们的下单，无礼地回腔。当然我们也不甘示弱，讨价还价，可惜……

"妹妹仔。要下单的话拜托你在岸上静待五分钟。"

"但是，光等了五分钟好像有点不太合理。"

"一是等下单，一是离开。不要阻碍我们工作。"

"喂喂，大叔!你这种态度算是什么……"

"碧琪，你先冷静。"

我连忙堵住激动发怒的碧琪的嘴巴，以免挑衅艇家。洁雅仰望远处渐渐靠拢的人影，忧愁劝道。

"莲。再别扭下去，我们快下不了帐单。"

"我明白的。''

我无奈地敷衍洁雅的劝勉，垂头俯瞰摇晃的船几和时有波浪的海水，脑海产生一点念头，随即回头要求后方的女孩。

"碧琪、洁雅，拜托你们将钱交给我。"

"吓，你想做什么？"

"我要跟艇家讨价还价。"

我不容置疑地取走她们递来的纸币，靠近岸边，先蹲坐粗糙不平的石路，其后双手安分地抓紧岸上石阶，整个人笨拙地跳到船只。未待双足站稳地面，摇曳不定的浪波和柴油引掣器的震动不得不弄得我的胃袋番腾数下子，阵阵不适之感油然而生。

真不愧是多年跟喜怒无常的大海打交道的渔民，他们待在同一个震动不稳环境下仍能活动自如。

"拜托，我要两碗叉鸡粉和一碗烧鸭濑粉，然而其中一碗叉鸡粉要添加辣酱。全部都要即做的!"

我朝老板递向纸币，不客气要求他们正视我们的所求。挂上油腻腻的白围裙、左手不断地挥动菜刀的大叔抬头回望。他放下含着香烟，一副不耐烦和凶悍的目光打量打拢他工作的我。他握紧菜刀，靠近我的身边。光是回避手上的凶器，我几乎闭气忍耐恐惧。面对他那双怒目睁圆的眼神，我坚持以对峙的目光回应。片刻之际，低沉的语腔终于传出他的咽喉。 "总共一百一十五元。"

"喔，是。"

"真是的，下一次不要拿一百元付款，我不想花时间找零钱。" 他掠过我柔软手掌上的纸币后，便顺然取掉，再一手递上找赎的零钱。下一秒的他已经埋头埋脑地烹调汤底，利落爽快倒下面条和切碎鸭腿，一并会聚新鲜的塑料汤碗之内。

整个动作不出一分钟，沉重又香气四溢的外卖汤面已经递到我的左手。接着他再次埋头埋脑地处理别的订单，连逐客令也不降下。

"莲，你刚才想吓死我们？"

返回岸上，我就一直被碧琪指责「这样很危险的」和「跌了海后我们救不到你」的话。当然挨过一顿臭骂后，辛劳的付出总是换来一顿的温饱。 被紧凑的生物课折腾的我狼吞苦咽地吃饭，差点连汤汁也溢出碗外，碧琪和洁雅无奈嘲笑。

"你的吃相很糟糕，当心会撑破肚子。"

"你就不能体谅我吗？我整个小息完全没有时间休息，连一呷水也忙得没有时间喝啊。再不吃点东西我真的会饿坏的。"

正当我随意敷衍碧琪，汤碗浮现的厌恶之物不得使我眉头一紧，连原本脸上的笑容也僵硬起来。她们也稍稍注意我的异况，不安问道。

"发生什么事？"

碧琪放下筷子，一脸狐疑地问道。洁雅探头仰望，被汤面的蟑螂尸体吓倒，颤抖的声音宣布她所目睹之物。

"蟑螂一一"

"啥？是那个艇家老板弄的吗？这个臭大叔。我要向卫生署告发他…"

"碧琪!够了。"

我连忙收拾只吃了不到一半的汤面，顺然地抛向侧旁的垃圾桶，朋友们摆出惊讶的神情，带着慌张的语腔问道。

"莲，你又做什么。你根本还吃不够，想下一节的体育课饿晕？"

洁雅温柔地劝勉，提起筷子，夹起她最爱吃的鱼皮饺和面条，放在我的空着碟子。可惜，我摇头拒绝。

"刚才只是小事一桩，何必如此介怀？反正吃太多的话，上体育课会不太好受。"

未待她们开腔，我已经微笑地解答她们的忧愁，孑然一身离去。

"莲，明明你费尽心思弄得粉面，为何可以如此不介怀？"

"哎，她就是一个大白痴。为了顾及别人感受，即使自己付出不少努力，她仍要假装毫不介怀，甚至漠视自己的感受。正因如此，她才会比其他人更容易受到伤害。 "

"呐，碧琪。她为何要为别人做到这个份上？"

"我不知道。我只是知道她原本并不是善良的人，但她再这样盲目地当烂好人，她的心灵早晚都会崩溃。就算是为了得到朋友的认同，做这种事谁也不会感到欢欣，反正那群学生也不会领情。"

碧琪烦燥地回应洁雅的疑问，口吻尽是无奈和苦恼的斥责。就连与我深交的朋友也只能默默地叹息，洁雅的脸色也阴沉，她唯一可以做的只是献上安慰。

"汤面开始变凉了，快点吃吧。"

说着，她们埋头埋脑吞嚥只有咸味和苦澀的汤面，朋友的离去、徒然的努力和深厚的隔阂都化作她们午餐的难吃调味料，每载忧愁地度过午休。

「叮当叮当一一」 午息结束的铃声划破整个校园，同学纷纷返回课室，然而我们也携带体育用品，准备下一节的体育课。

由于今天是陆上课堂，用不着赶去其他体育场地，大家都悠然地走进更衣室，不过除了我以外。正当我走近女子更衣室的门前，一名霸气十足的女同学阻挡我的前路，并嚣张拔扈地对我指手划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