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我迟迟不动手，或许是心急了的王昊用承影轻轻碰了长船的手臂，像是准备夺回发射器。
于是我没有理会残弹量，抱着毫无来由的希望，朝布满裂缝的墙壁触发了引信，下一秒钟爆炸和紧随其后的效果一并呈现在了我们的眼前——
如同崩溃的堤坝，被榴弹打中的部位直接喷出水柱来，然后以此为中心的裂缝呈放射状让墙体脱落，清凉的水一下子就冲进了我的驾驶舱里，
「咳咳，王昊，赶紧打开舱盖！顺便把基地和HMA的电源给关闭！」
意识到这是脱险的好机会，我赶紧提醒了一番王昊以防止触电以及避免没入水中后舱盖会出现打不开的情况，结果话音刚落水就真正积了起来，没到一分钟的时间，由于整一大块墙体的坍塌，不明来路的水流就将基地当成一个水箱渐渐填满，而那个合金门，正是由于自身的材料构造配合上强大的水压才能挨住我们的攻击的，这儿压根就不是什么出口。
诸多巧合造就了这样绝处逢生的局面，然而当清凉的水体没过我的脑袋时，从毒气中清醒过来的我才明白难关仍未真正渡过。
不知道此处离水面有多远，我们也不能浮在水面去呼吸聚集在建筑上部的毒气，更要命的是，梓菱明显一副不熟水性的样子，眼神显得彷徨无助，紧紧抱着氧气瓶望着我。
【毕竟是在内陆的孩子，还是在沙漠成长……】
回想起我们起点相似却截然不同的成长轨迹，我也明白了是时候依靠这十年的幸福经历所留给自己的财富了。
确认王昊能够以实用却不美观的姿势在水中移动，我便向他作出了一个指示移动的手势，随即抱着梓菱往水流进来的方向移动。
离开基地的边界意味着要逆流而上，本身就已经是很艰辛的状况了，何况还带着一个人，更为糟糕的是进入这宛如地下河一样的环境里，人类差不多就像失去了视力一样，混杂着微小沙砾的水体对比起光线的影响仿佛也在不甘示弱地伤害着我们的眼睛。
如果不是身边还有两个同伴，尤其是怀里孱弱的少女，面对这无明的，看不见希望的水道，自我怀疑或许早已压倒了一切。
凝视着氧气瓶刻度盘上逐渐移向红色区域的指针，我深吸一口后便把它紧紧地盖在了梓菱嘴上，趁着脱离缺氧状态的时机去思考现状。
【明明是沙漠，为何会有这样的一条地下河呢，难道是这特有的地质结构？】
想起这段时间经常遭遇的流沙地貌，也许这片沙漠的地下世界比我想象的要神秘得多。
【真的能从这条地下河找到出口吗？这儿会有河流的理由……】
记忆回溯至我们进入这个基地前的时光，一句由梓菱说出口的重要对话浮现在了脑海中——
「这附近有一片绿洲，我们去那边休息吧」
【对了，绿洲，这条地下河肯定就是形成绿洲的源头啊。】
胸口顿时溢满了希望和信心，我奋力朝垂直向上的方向游去，如同我脑海中猜想的地质构造，越往上我身体所撞到的硬物就越来越多，明显能察觉到周围的空间在变得狭小。
此时我已经完全没有精力去担心王昊有没有跟上来，体力消耗严重加上缺氧的状态让我距离溺水状态几乎只有一线之差，凭借近似于本能的蹬腿，我在愈发冰冷的黑暗中追逐着那一丝仍未出现的光芒，即便最后到达那里的不是我，我也依旧会宛如扇动着翅膀的飞蛾，追逐着灯火直至燃尽自己。
只要活下去，一定会有好事发生吗？
即使所选择的道路是注定无法获得任何回报的道路，也不会后悔（寂寞）吗？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像是泥沙又是土石的固体物质与我擦肩而过，紧接着砸到了怀中的少女，我本能地朝她看去却意外地发现能够看清她的身影了，望着被土石砸掉的氧气瓶缓缓沉入我们来时的方向，这时我才明白头顶上方已然出现了我期待已久的光芒。
随着水位的下降，流体的流动带离了原本并不坚固的沙石，因此才得以让这块区域能够露出天空。
我爆发出最后的力气，托着梓菱娇小的身躯朝向白光辉耀的沙漠之空靠进。
面对近在咫尺的生机，如同发生奇迹的等价交换一样，与诸多沙石同样下沉的一块石头径直朝我的脑袋撞来，早已无力应对的我只能用残存的意识去见证自己返回幽暗世界前的最后光景。
悔恨，释然，不甘，恐惧……每一次濒死体验都可能会出现的感情并未发生于我的内心深处，仅仅是最基础的，最直接的痛苦，心肺运转的失灵，灌入口鼻的液体驱散了维持生命的唯一气体。
透着白光的模糊视线再度被黑暗所覆盖，当我以为这就是尽头的时候，一个柔软的物体紧紧地抵在了我的嘴唇上，随后我便感受到空气被送入了自己肺部。
突如其来的变化令我止住了意识的远去，开始重新憋气，而梓菱正抱着我的腰努力地朝下蹬着腿，可由于力量不足方法不对，结果只是两个人不断地在下沉。
我自然不会让她的努力白费，主动往下潜深了半个身位，从下方托住梓菱的腰一口气就往水面送去，不仅是用尽全力的原因，水位下降的情况也终于帮助我们逃出了这片「水牢」。
当脑袋露出水面的下一秒钟，耳边就传来了梓菱大口喘息的声音，而我则是由于呛水而不断咳嗽。
我们此时正处于一个深井型的空间中，四周都是被水定型的沙子，由于水灌进了那间基地中所造成的水位下降让我们此时离切实的地面还有数米高的距离，光凭我们的力量是没办法上去的。
于是梓菱就像传说中某种喜欢抱树的懒惰生物一样挂在我的腰间，她的发带早就在水中遗失了，披散开来的褐色长发配上她一贯的表情或许看上去会成熟许多，只不过此时，写在她脸上更多的是疲惫。
顾不上害羞，连抬头看我的力气都没有，梓菱就这样保持着这个姿势沉默了良久才缓过来，
「王昊……没上来吗？」
有气无力的声音充斥的唯有绝望，不过好消息不只发生在我们身上，不到1秒钟后，随着一声熟悉的舒气声，王昊也顺利浮出了水面，
「呼啊！好险好险」
一手抱着氧气瓶一手摸着脸上的水，他的眼镜看来已经遗失了，不过整个人比我们看起来精神许多，
「你怎么那么慢！」
瞬间恢复神气的梓菱冲王昊吼道，知晓梓菱心意的我自然安心了不少。
「太黑了，而且我的水性又不是很好，还好有氧气瓶唉」
原本还有些绝望，觉得王昊凶多吉少的我其实是把自己的情况套到他身上去了，忘记了我们是两人共用一个氧气瓶这种非常状况。
「嗯……」
忽然记起了什么，我不禁用手摸了摸嘴唇，没想到这一幕恰好被梓菱看在眼里，
「臭流氓！你在想什么！不许再摸……再想了！」
梓菱顿时涨红了脸朝我嚷嚷道，如果还扎着双马尾或许就能看见两个辫子翘上天一幕了。
「啊？你们在说什么？」
「……没，没什么」
不知道是觉得这样被人看着怪不好意思，还是纯粹的赌气，梓菱松开了我，往其他的方向游去。
尽管我不知道她到底想去哪，但刚游了一下就「扑通」一声扎紧水里的模样着实把我吓了一跳，于是我赶紧在她沉下去之前伸手从水中把她又拎了起来，
「喂……林梓菱你到底在干啥啊？」
王昊一脸困惑地望着我们。
「要你管！」
不知道是对我还是对王昊说的，不过她显然知道现在不是闹别扭的时候，所以又恢复到了考拉的姿势。
由于我们在进入基地前就提供过信息，救援是迟早会来的，并且为了让那群警卫队能在绿洲更快发现我们，王昊还把幸存的一只鞋扔到了地面上。
可是即便如此，等到我们被救上去的时候，也已经在水里泡了一个小时以上。
来的援兵警衔最高的也不过是和王昊一样的警司，见梓菱没什么精力解释情况，加上自己没有起到一点支援的作用，所以对方也不敢多问，马上又指挥车队返回。
我们跟着大部队的车返回青耀城，考虑到没有衣服换并且又湿漉漉的全身，梓菱主动提议我们不进车厢，而是坐在小卡车的拖架上和一堆武器待在一起。
其实除了明面上不想弄脏车厢的理由外，梓菱似乎很在乎在没有更换衣物的情况下的走光问题，再加上仍未落山阳光能提供烘干衣服所需要的热量，于是我们三人就这样靠在拖架的垂直挡板上啃着干粮补充体力。
「今天真是倒霉透顶了」
梓菱不带感情的声音率先打破了沉默，
「损失了全部HMA，失去的物资也没有夺回来，唯一的物质情报还被水泡烂了，任务完全失败」
原本捣毁敌方基地确实是大功一件，可是换一种角度去看就无法让人产生乐观的态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