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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战场之扉 9

苍蓝遥远的明日 橙耀 6428 2019-07-27 22:15

  

「伊吹?!」

我赶紧松开对方的机体肩膀,将左操纵杆朝匕首过来的方向打到底,以格挡住这突如其来的一击,

「别妨碍我啊!」

歇斯底里的怒吼令我心神俱震,我无法理解那个可爱又坏心眼的学妹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一面。

理所当然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给我回答,伊吹的虎彻飞快地用机械手狠狠握住了我的HMA的头部,瞬间暗了好一部分的监视器根本无法捕捉对方接下来的行动,很快我便感受到机体的左腿被一股力道撞得朝后方扭转,随即整个机体感受到来自后背的出力,一下子就被对方撂倒在地。

我似乎从未见过的粗暴CQC就这样被眼前的学妹行云流水般地使出来了,机体与地面的快速撞击几乎要让我晕死过去,然而见到熟悉的伊吹是这种状态,我更加坚定了不能让她去对抗狙击手的决心。

我强忍着眩晕打开光学观察口并让机体全部撤力,待到伊吹见我失去反抗的意志而撤开施与我之上的力道后,我立即操纵机体的双手去拉住了对方的机械足,再配合II型动力系统的诡异出力转瞬之间就把她的虎彻放倒在地面,

「伊吹,冷静点!我们还有更好的办法!」

「滚开!别妨碍我救夕夏姐!」

看见伊吹甚至打算动用枪支,我便整台机体压到了其上,像是小孩子打架般难看地扭打在一起。

无线电中吵杂的声音更添几分烦躁——团结,理智,勇敢,信任,似乎此刻一切都离我们而去了,我们的目的相同,做法却背道而驰,到底为什么如此珍视彼此的我们会变成现在这样,夕夏和风间上尉危在旦夕之际我们到底在做什么?

一道虚幻的黑影划破眼前的空间,在这不知仅消逝了多少毫秒的光阴里,伊吹的驾驶舱被高速弹头熔融了装甲直至最后击穿,四分五裂不成形体的驾驶舱中少女的身躯早已无法分辨……

【不……不要,呃啊啊啊!】

无法理解的画面提前在我眼前上映,我拼命将伊吹的机体往远离街道的方向拽回,可固执的她死死地与我纠缠在一起,导致我无法达成这一目的。

「枢!来帮我把她拉回去!」

不知道是看呆了还是犹豫要帮谁好,我那位笨蛋死党直到我喊了他才赶过来帮忙,一拳难敌四手的伊吹很快被强制解除了对我的束缚,明白事态十万火急的我抓住她其中一条机械腿后,便立刻全出力倒退,也就在这一瞬间,肉眼无法捕捉的攻击直接将伊吹那台虎彻的脑袋硬生生地打烂了。

附近赶来的战友和原本就在的士兵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度过了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连躁狂的伊吹都暂时没了动静。

我气喘吁吁地将身体靠在椅背上,连续作战时间也接近了自己的极限,完全没有解决的危机场面更是让我没有丝毫解脱的轻松。

频道中对美智留教官的计划和我的行为的相关争执依然在延续,然而一个从未听过的男声却以一种我难以接受的方式结束了这片混乱,

「闹剧该收场了吧?」

「八重……少校?」

陌生的不应该能接收这个频道的声音响起后,频道中只剩下美智留教官惊讶而示弱的声音。

「我对你很失望,神山上尉,因为我也在前线,基本的事态已经通过杉并上尉把握了,下面交给我来指挥」

「……」

没有人发出异议,就连夕夏也一样。

「报告各位长官,狙击手声称再不给她其他的猎物,她就会从两台残机开始下手了」

我听罢立刻调频公共频道,但那个狂妄的女声已经消失了,随着武莱残军的撤离,我们剩下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没时间了,战术计划撤除诱饵部分,我们不能只想着无伤亡救人而增加牺牲战友的可能,直接以闪光弹为信号,让宗近和辉夜的驾驶员以各自的方式脱离机体」

「可是,辉夜没有实装紧急脱出系统」

我不顾身份等级差异,越线提出了反对,可对方并未发火而是淡淡地回答我,

「这是最多只牺牲一人的方法,如果打算用诱饵或是其他任何让士兵进入这个狙击阵的方式,以狙击手的能力都可能造成更大伤亡,我说过,战场上不要想着没有任何牺牲也能达成目标这样天真的想法,小朋友,我们不要浪费时间了」

「不……不对……」

「雨明,我没事的,我们没时间了」

【什么没事啊,你会死的啊!】

「夕夏姐……」

扬声器中传来了伊吹沙哑的声音,似乎恢复意识的伊吹活动了一下她的HMA,但布满大部分监视器的头部被彻底破坏后,她根本没办法轻易地恢复正常的控制。

可即便如此,她仍旧一边呼喊着夕夏一边努力让机体找回平衡起身。

夕夏的确会死,这悲惨的一幕会在我与她那短短却又难以跨越的距离外上演,但是当我看清了这一切之时,我也便没有了恐惧。

「伊吹,交给我来」

我拦住了失去脑袋的HMA作为支撑点的手臂,轻声向它的主人道出了自己的决意。

「学……长?」

「枢,由你来发射闪光弹掩护我」

「雨明,你认真的吗?」

我没有用口中的言语去回答他,而是后撤了数十米以作为加速距离。

枢永远都是这样,头脑空空的他一旦坐上HMA便是我最值得信赖的人,也只有他,会明知我在胡来的时候,依然毫不犹豫地说出:

「我相信你的决定」

两枚圆柱形投掷武器朝街道延伸的两个方向先后落下,于我一左一右绽放出令人无法目视的强光,不管是谁都好,自己人也罢,敌人也一样,若是被这意外出现的战术武器给干扰到,对我而言都是没有任何损失的,因为一切都是我的独角戏而已。

事先关闭的两侧监视器成功保护了自己的视野没有受到过度的影响,我将踏板踩到最底,重心已经压低到极限的虎彻径直朝辉夜撞去,

「夕夏,风间上尉,咬紧牙关!」

在通信频道中喊出这句话的两秒之后,可怕而剧烈的撞击相应发生了,我的虎彻将辉夜撞向其身边的宗近,然后将两机朝同在一条直线的巷口推去。

没有穿强化操作服,就连战术头盔也在脱离机体后失去了,一边祈祷着这个或许是破釜沉舟的举动不会让装备齐全的两人感受太多痛苦,一边咀嚼着这对我而言无比惨烈的撞击所留下的痛楚,仿若五脏六腑都被移位,嘴唇里溢出鲜血的甘甜,勉强睁开的双眼甚至看不到任何清晰的成像,可我依然能够明白此时钢铁之棺外是一片什么样的光景。

意味明确的倒计时在我脑海中如同巨大的沙漏一般不停地落下时间的碎屑,然而沙漏中装满的沙子却是象征生命血红色。

仅仅一次的全速撞击是不可能将前方的两台HMA成功送入安全区域内的,所以我把手边的拉杆推到了顶端,随后将左踏板的后半端踩到了最底——

是啊,这样就够了,所有痛苦就由我一个人承受就好了。

「Strike!」

已然失速的虎彻全身的喷射点在一刹那同时朝向后方迸发出异色的火焰,集中于前方的冲力最终再度将两台残损的HMA恢复到运动状态,勉勉强强地滚进了狙击手无法攻击到的巷口中——

倒计时也于此刻即将归0,而我自己的虎彻则是被反作用力留在了原地,并在矢量发动机全部熄火后像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一般向后倒下。

仿佛看到了机体外我所挂心的战友安然无恙的身影,仿佛完成亘古延续至今的夙愿,我忽然感受到了未曾有过的轻松和释然——

就让我一个人留在这儿吧,反正原本我就……

被泪水模糊的浑浊视界被一片纯白色倏然覆盖,我置身于没有方向没有边界的空间之中,茫然地环视着周围,直到一个未能融入世界的「白色」出现在我的眼前。

「深羽?」

在无限的白色之中,如同本身就是光源一般的「银白色」成为了格外醒目的存在。

这名背对着我,像是深羽的小女孩身着洁白的连衣裙,披散着美丽却没有精心打理的银白长发,握着一只布偶熊不断朝着无所指向的白色空间行走,任凭我怎么呼唤,她也只是置若罔闻地继续前行。

像是失去了目的地一样,仅仅是在不断地行走,永不停歇地走下去。

身边的景色开始变换,无垠的白色化为了久违的塞雷纳利的景色,群青的天空,湛蓝的海水,海风穿梭的大街小巷——

伴随着环境的改变,女孩的穿着也发生了变化,一个人走过上学的坡道,一个人走过海边的沙滩,一个人读着陈旧的童话,一个人凝望着商店的发卡……

小小的身影看上去孤单而又遥远,这一幕也让我确信了这位女孩正是小时候的深羽。

当她终于停下脚步伫立在原地之时,我才得以超过她并与她面对面,紫红色的大眼睛噙满了泪水,可她表情却像是习惯了一样始终一片淡然。

「为什么?」

我蹲在她的身前不由自主地开口向她问道。

小深羽的双眼透出的虚无很快消失了,配合着微微仰起脑袋重新聚焦于前方,随后露出了令我无比怀念的微笑,同时我也在那一瞬间,意识到那并非朝我展露的笑颜——

「浩叔……彩子阿姨……」

我用颤抖的声音轻轻唤出了出现在身后两人的称呼,脆弱的泪腺仿佛下一秒就要决堤。

温柔美丽的女人和我方才一样蹲坐在了小深羽面前,伸出手溺爱地抚在她银白色的秀发上,用温暖的笑容等待女孩道出她哭泣的原因。

我也回身重新看向小深羽,等待她微微张开的小嘴用稚嫩的声音告诉我,

告诉我这个纯白世界存在的理由——

「爸爸妈妈……我想要一个……哥哥」

周围的场景开始剧烈的变幻,凭空出现的建筑轰然坍塌,海水由中间向两侧壮观地分开,就连天空都宛如拥有实体般遍布裂纹,即刻开始坠落。纯白的世界被各色的杂质渗入,所有人的影像都在抖动中逐渐消失。

我紧紧地握住心口前的衣服,极力忍耐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任由彩子阿姨牵着小深羽的手如同穿越空气一般从我的身体间穿过,然后渐渐在远方隐没了身形,直到一切终结之际,我也用意志决定了自己要一同离开这纯白的世界——

「即使生存充满了痛苦,我依然会选择存在,如果,如果我是你的愿望的话……」

【一定会有到达的一天吧?】

视野变得一片漆黑,但握着操纵杆的双手却瞬间恢复了知觉,

「在这里死去……就只是逃避罢了」

我用右手托住了座位侧下方的拉杆,在先于睁开双眼的刹那,在身体上的痛苦也随之被唤醒之前,启动了虎彻紧急脱出系统——

「safe」

我苦笑着轻轻喊出了另一个适合Comet System的棒球术语。

紧接着,与街道彼端带有可怖动能的子弹几乎同时发生,倒计时归0,坚硬的装甲从机体后背武器架的中心线朝两侧打开,身下的座椅瞬间加速往后方弹射出去。

迅速掠起的气流和腾空的身体本能地令我诞生出了心悸感,我勉强睁开了双眼,望着被我放弃的虎彻,望着那发紧随我之后击穿了驾驶舱的狙击弹,然后忍受没有佩戴任何标准防护装备撞向地面的痛楚——

「呃……啊」

第一次碰撞在我竭力的控制下终于是以座椅先着地的方式替我卸去了绝大部分冲击,不过接踵而至的仍是我与座椅不断轮流翻转的凄惨一幕。

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来回,等到身体终于静止在地面上的时候,浑身上下早已失去了知觉,唯有并未脱离战场的紧张感令我依旧维持着模糊的意识,唯有口中不断反复的艰难喘息给予自己生命的讯号,

【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可不能就这么丢了。】

最先能够自主活动的是眼皮,可当我挣扎着抬起眼皮时,视野里只有一片半透明的血红色。

【是血流到眼睛里了吗?】

我尝试着活动四肢,随即背部便传来了压迫感,我此时才终于明白了现在的状态正是被座椅压在地上,于是依靠双手的触感去寻找安全带的插口,可任凭我怎么用力都无法将其从中拔出。

正当我努力了数秒全身又再度失去力量之际,一声物体被切断的细微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下一秒,束缚身体的拉力与施于背部的压力倏然消失,我立刻被人从两肋处抱了起来。

随着身体重新站起,我的右臂很快便被架在了对方的肩膀上,双脚轻飘飘地被人快速带离原地,

「深羽……」

在身体彼此接触后,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气息便令我知晓了来救我的人是谁。

「振作点,快走……」

结果每一次我胡来之后,替我善后,甚至可以说真正让我的所作所为多少有点意义的人,都是深羽,而我则是好像做着愚蠢的英雄梦,一次一次地重蹈覆辙,从来没有能真正回应过别人的期待。

把因为弱小和无力而产生的无尽后悔痛苦地吞下,努力控制双脚配合深羽的步调,淌开的血液也在此时让我重新恢复了正常视力,没过几秒钟,我们就顺利钻进了比我想象中要近得多的小巷,这也是方才我全力将辉夜和宗近撞进的地方。

「哥哥!没事吧」

「没事吧」

「怎么样了,快止血!」

三个声音在我停下脚步的刹那同时发出,深羽不断摸索着身上的口袋渴望找出什么,可夕夏似乎先她一步找到了她想找的东西,然后像是手帕一样的软物随即压在了我额头的伤口上,

「没事的,只是擦伤,你和风间上尉都还好吧?」

我不好意思地主动接过手帕,自己压住伤口,并为了表明没什么大碍而轻松地笑了笑,没想到迎接我的是来自两个方向的巴掌——

「每一次!每一次!你到底还要胡来多少次,你到底还要让我担心多少次」

「你以为你自己是谁,英雄吗?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

深羽和夕夏不仅同时朝我挥出了巴掌,就连接续动作的怒骂声都无比相似,或是我的笑容起到了反效果,就连风间上尉刚才都一脸怒气,然而深羽和夕夏两人的行为却让她从愤怒转变为了惊讶,而我也是木讷伫立在原地,感受着脸颊火辣辣的痛感,两人确实是生气了,力道丝毫没有控制。

「你……」

「你……」

「我……」

我们三人同时打算开口,结果又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深羽和夕夏把视线从我身上别开转而互相对视,最后还是夕夏率先开口,

「这里是战场,每个人都应该是做好觉悟而来到这里的,夺去他人性命的时候也要做好随时可能被敌人杀掉的心理准备,如果再像刚才那样,我出了什么事,你牺牲自己来救我,那我只会恨你一辈子。如果你是想还清风香山军演时的人情的话,那我要告诉你——」

夕夏用我从未见过的令人胆寒的严肃表情面向我,目光锋利如刃,一字一句地说出了后一句话,

「我们已经两清了!等我正式成为你的队长后,我给你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保护好你自己就行了!懂吗?!」

仿佛又回到了初遇时那种彻底的冰冷和疏远感,我的思绪似乎又一次与现实开始若即若离,

「我不懂啊……」

「你还在说什么?!」

夕夏又一次变了脸色,愤怒地再度扬起手掌,而我则是宛如喃喃自语般继续说道,

「……无论多少次,我都一定会救你的」

我身体再次瘫软下去之时见到的是夕夏彻底怔住的神情和停在半空中的右手,一股力量从我的右边传来,似乎是想要支撑我的身体,可我还是逐渐失去了意识,

「好困……」

身心俱疲的我伴随着耳边渐渐模糊的呼唤声陷入了沉睡之中,遗憾,后悔,以及那微小的满足充斥了梦的世界,我祈祷着在我与现实脱轨的时间里,生命能够停止消逝,门扉能够就此关闭。

可我唯有祈祷着……

第十章 战场之扉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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