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轰隆」
不是不能躲，而是没有可躲的地方，震动一阵接着一阵传来，直到发出令人颤栗的异响之后，两具庞然大物降落在了我们附近。
准确的说不是降落，而是「摔倒」。
「奥……托克莱尔」
看见那双占地面积极大的机械脚掌我就明白了这是武莱军的第一代HMA，自然也明白了头顶上的violet在打什么算盘。
可即使大脑中得到讯息，也不代表身体能立刻行动，即便我认为自己不怕死，甚至倔强的认为不怕疼，眼前所见之处并没有能让我躲避的掩体。
「趴下啊！」
一股蛮力从我后脑勺传来，我条件反射地用手护住面部，这才没和地板撞得头破血流，然而即刻传来子弹打在人类肉身上的声响便让我明白了，刚才的行为并不是决定受伤与否这么简单的事情。
贝隆军士半个身子都覆盖在我身上，随着第一声如同什么被刺破的声音响起，一声又一声，不能算是熟悉，却勾起了无数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血腥回忆。
坠落下来的HMA十分笨重，甚至倒在地上连站都站不起来，可其被设置的程序仍旧兢兢业业地运作着，搜寻着人类的所在，无论无机质的钢铁自身情况如何，也只重复着锁定，攻击的流程。
比起ACE等级的驾驶员在其中操控，此时落下的两台冷冰冰的机械仅仅两发RPG便击毁了，然后，电池区的爆炸再度将部分生命吞没。
我呆愣地躲在贝隆军士的尸体下，直到动静变小，我才慢吞吞地爬起来将军士衣服上着的火扑灭。
Violet并没有在这次奇袭中闲着，防线前段的崩溃肉眼可见，亚狄斯国的士兵就像是后面的堵住前面的逃生途径一般，硬是靠人数制造的血肉城墙挡下了violet的进攻，我甚至远远地看到其中还隐藏着类似艾莲他们那型提尔锋的机影。
任谁都能明白那些罕见的HMA比这两台厉害多了，可是只要是武器，无论是多么低端的武器，哪怕是石头，都能轻易夺去人的性命，何况是子弹……毕竟人本身就是这么脆弱的生物。
「喂，你不想活了吗，呆愣住干吗？！他已经死了啊！」
一名士兵跑到我面前与我四目相对地吼醒了我，随即指着倒在地上的贝隆军士的尸体说道。
「啊，呃……是救我……」
「快点，把他搬到那边去」
他随即将手从贝隆军士的两腋穿过去将其架了起来，于是我也从尸体的双脚发力将大汉稍稍抬离了地面，
「不是让你这样抬，你怎么回事？！我是让你帮我警戒……算了，你本来就不是战斗人员」
那名士兵压了压头盔，直接将小跑着将贝隆军士的尸体半拖着到了避开战斗的地方，和其它死者摆在了一起，然后随手往脸盖上白布。
从始至终，我则是望着地面那条长长的血痕失去了言语，直到最后视线的焦点散开，才发现其实地面早就已经布满了血痕。
「喂，清醒一点，你自己不想活就没人能救你，你既然不是医护兵就躲到HMA仓库去，那里应该比较安全」
那名士兵拍了我的肩膀一下便离开了，也许他不会像贝隆军士那样温柔到把自己害死，不过至少也带我确认了这里比刚才的地方安全。
【有点可笑啊……明明我，应该是他们的敌人才对。】
没有识别出敌人的伪装，没有选择最安全的途径去仓库，甚至没有在敌袭的时候优先保护自己，这是一系列失误造成的死亡。
可我却因此而获救，因此而陷入混乱。
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不择手段保护最珍贵的事物，本该没有错，至少对我而言应该没有错。
那又是什么力量驱使他拿生命保护我的呢？
家国情怀，为了同胞而献身于战争的觉悟，那我呢，我有没有这种抱负而登上战场……然后我究竟，归属于哪里？
「呜……」
好不如容易淡化的眩晕又传来了，我屈膝半跪在地上，忍住恶心，呕吐的冲动，来此的目的也重新清晰了起来。
我知道自己不是因为悲悯和同情，抑或自责和悔恨这种感情而难受，而是某种宛如诅咒一样超出常理的感情。
「艾莲……艾莲……艾莲……我要救出艾莲」
宛如梦呓一样的叨念着，然后起身往原来的路返回。
踏过武莱军的尸体，越过掩体和装甲武器的残骸，硝烟被基地的排风系统努力地赶往冰天雪地的室外。
不知道我离开的这两三天时间，御雷军怎么样了，仅仅跟两三天前的自己相比，此时的我就像奔跑在另外一个世界一样，为另一种目的而战斗。
【到了……】
被流弹击中，遭遇埋伏，或是被「友军」当成敌人。
军队里有一句用来鼓励新兵的老话——子弹会被胆小鬼吸引过去。
怀抱着沉甸甸的思绪，甚至没有想过危险地一路横冲直撞，来到了其他所说的，后方的后方，应是安全的HMA仓库。
随即站定了脚步。
如果说刚才一路的穿行是置身危险而不自知，仅仅是运气好罢了，那此时此刻的谨慎却是有充足的理由。
安静的HMA仓库，从拐角眺望高高拉起的卷帘门，并未有交火的痕迹，可见的范围内，也只是正常仓库的样子。
然而已经不只一个告诉我这里是非战斗人员和伤员最安全的地方，换而言之，这里就是一般的野外战场上，一方军队的最后一块阵地。
可眼前的气氛不像是安稳又忙碌的后方，反而像是以HMA仓库作为停尸间一样死寂。
异常的场景。
「不，这样反而才正常……violet的思考领域……难怪我没看到驻守基地的亚狄斯军使用HMA迎敌……」
或许这才是最符合violet风格的战术。
我并没有打退堂鼓，事到如今不可能放弃救出艾莲并完成最初目的的机会，当然我也并不会鲁莽地往枪口上撞。
大概回忆了一下来时经过的路线，我从另一个方向靠近了目标仓库，然后从邻近的一间卷帘门尚留近半米高缝隙的仓库先行入手。
一排排HMA似乎完好无损地停在仓库内，仅有暗红色的应急灯的光芒存在于其间，让这些钢铁人形显得异常阴森。
一部分和二层一样搭载了自动防卫系统的旧式HMA，而一部分则是二代机雷瓦汀以及唯二两台已经被破坏的卡拉德波加。
知道后者厉害的我不禁思考——若是因为自动防卫系统无法适应在那种机型上，那么雷瓦汀没被破坏的原因难道是因为也搭载了那种系统吗？
求知欲最终还是大于了谨慎，我从潜伏的状态解放出来，大胆地打开了雷瓦汀的驾驶舱盖，结果意外地发现里面果然可以坐人。
【算了，反正卡拉德波加怎么想都更难操作。】
想起来那台被赋予「寄宿雷电」之剑名的HMA，曾经对我造成的困扰历历在目。
「嗯……」
仅仅几秒钟过后，我又开始犹豫了。
不论如何，立刻启动雷瓦汀就意味着很可能暴露自己的行踪，而隔壁的那间仓库，以雷瓦汀的身形即使能撞出个洞过去，那也就失去了侦查的意义了。
「就看一眼吧……」
好奇与刚才被人所救的些许内疚驱使着我迈开了脚步，来到了相邻的，原本被作为安置伤员的后方阵地，却又安静得异常的那间仓库。
「唔……」
我接近了仓库的墙边，将连接着某个隔间的房门把手转动，铺面而来的血腥味几乎就让我一阵反胃。
并非自己还是战场菜鸟这样的借口，而是这个房间里的场面着实过于恐怖。
尸体。尸体。堆积如山。
直到这时我才感觉到鞋底粘稠感，几乎让我迈不起步子，因为整个房间的地面都被从尸山为源头扩散开来的血液铺满了。
【绝对是violet干的吧……】
看着眼前反人类的一幕，我忽然重新想起了对violet这个名字的负面感情，可在脑海中接着浮现了所结识的三人后，我又平静了下来。
【自己至今为止杀过的人，遍布月雷大陆从南到北，会比这座尸山少吗？】
无论如何以战争的正义性去粉饰杀戮，那都不过是将自己的性命作为赌注去犯下的罪恶。
无论哪种形式的死亡，唯物层面上都是丑陋的，只是要条件一致的话，再是如何尊重死者所降下的死亡，也不可能应该拥有什么美丽之物才是。
即使美化死亡的人心，自有其价值的所在。
【事到如今，还会害怕这些，逃避这些吗？】
我既不抗拒，也不认同，仅仅是口鼻稍稍遮掩起来，靠近去查看了尸体的细节。
基本上全是一枪致命，而且……大部分都是HMA驾驶员。
事先排除掉威胁最大的兵种，残忍，而有效的手段。
我伸出手，从其中一个尸体腰间取下枪套，稍微清理了一下然后戴在了自己身上。
「那么……已经完全被控制了吗……这里」
绕开尸山，我走向来两个仓库隔间的另一侧，拧开了同样的门把。
比前面所经过的仓库照明更加充足，HMA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尽管依然没有三代机，不过就连卡拉德波加也完好无损地站着，并且未有移位的迹象。
并没有乘上它的想法，而是用目光搜索着诺大的仓库，搜寻着有生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