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话 当脚步放弃了停滞不前，脑内却仍旧是胡思乱想

如果把记忆比作走在沙滩上踩下的脚印的话，一般人留下的脚印应该都是清晰可见，并且一回头就能看的清清楚楚吧。

不知为何，当我回头想要看看自己一路走来的脚印是什么样子时，竟然发现它们跟我想的并不一样。这种感觉就像闭着眼画画一样，明明自己想做的动作已经明确地传达给了手臂，然而画出的东西却往往不会和自己想象的一样。明明自己经历了时间的流逝，记忆中发生的事情，却无从考证是否真实。

有些脚印被风侵蚀的看不清楚，有些脚印明明不是我的，却硬是混在了我的脚印中。还有一些似曾相识的痕迹，由于各种原因，无法判断是否是属于我的脚印。

记忆似乎与原来的梦境和自己无聊时的幻想融合在了一起。分辨不出过早的记忆真实性的我，还是好好地活在了这个世上。那么，记忆对于我来说，究竟是非常重要还是根本不值一提呢？

“......”我睁开了眼睛。

感觉心里很沉重，但并不知道具体原因 。

奇怪的梦过后虽然不会留下具体的印象，但是总会有一种感觉萦绕于心头，让我一整天都是梦中的心态。

看着窗外阴沉的天气，就算再迟钝也会知道要下雨了。

尽管如此，我还是没有拿雨伞。至于原因，大概是想起了“破窗效应”吧：一辆被打破车窗的车跟完好的车相比会更容易被盗。这也就是说，如果带雨伞的话，就是有“天要下雨”的念头，无形中就是打破了车窗，会增加下雨的概率。而我选择不拿伞，就是要提高不下雨的概率。

.....好吧，其实就是因为懒得拿。

第一节课才上了没有几分钟，外面就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坐在窗边的我看着落在玻璃上的雨滴，单调又毫无节奏可言的雨声传入耳中，我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哈欠，还没有意识到讲课的声音在耳边渐渐低沉。

我一直在想，人的命运是否是一开始就被安排了呢？宛如我写小说一样，主角作为我笔下的人物，在自己的时间经历着未知的事件，但是，命运却是掌握在我的手中；而我们是否也是被无形的力量控制着，本以为自己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事，可这些看似发自真心的行为的本质，只不过是本就应该发生的事情而已。

....我再次睁开眼睛，雨声依然在耳响着，看着没有记完的笔记，才发现我在第一节课上不知不觉睡着了，而且脑内还冒出了莫名其妙却又蛮有道理的话。

现在的我正在抄着凛泉川的笔记。不过却没时间仔细欣赏她一看就觉得清新秀丽的字体。尽管时间紧迫，脑子却不由地想到了笔记以外的事。

想想看，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神的话，我觉得神做事并不是随心所欲，也是会有自己偏好的吧。至于证据，大概就是人类传下来的书籍中所提到的诸如“凡是有的，还要给他，叫他有余；凡没有的，就连他有的，也要取去。”之类描写神的作风的话吧。

不过，神的意图还真是明显啊，强者拥有很多东西，纵容他们不断地继续掠夺；身为弱者，却连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也无法保护。说到底，诸如“公平”一类的词只是为了掩饰现实的残酷而编造出来的谎言吧。所以，无论有没有所谓的神存在，这个世界依然是向强者那一方倾斜的。我只是....

直到我写出“弱者”一词时，我才发觉早就已经抄写完笔记的我，不知不觉把自己内心的话也记到了书上。

弱者吗?我看着刚刚把心中所想用文字表达出来后的词，又用笔把这个词连同前面的一段话划掉。

强弱的划分究竟是用什么作为标准的呢？

啊啊，现在的我怎么会去思考平常想都懒得去想的东西呢？而且现在正在上课，走神也不太好吧....

我看了一眼几乎全趴倒在桌子上睡着了的其他人，以及在讲台上无谓挣扎着的物理老师。

....貌似也没什么关系，还是继续走神吧。

这样想着，我瞟了一眼课本，这一节讲的貌似是电学，虽然打算将来学文科，不过关于物理的一些东西多少还懂一点，不过仅仅只有一点。而这一点的内容就是，电学单位的命名几乎都是因为一个伟大的物理学家，虽然知道这种事，然而这在考试时并没有什么用。

不过，我倒是认识到了名字的重要性。因为人类总要把一些譬如环形山，物理定律以及一些悖论冠上某一伟人的名字，然后就可以被一些并不见得对这些东西有多了解的人拿来用，而且往往还显得学识渊博。真是可喜可贺。

另一方面，作为凡人，我们也喜欢为其他东西起名字，最常见的猫狗一类的动物，有了名字就显得关系更加亲近；对于个人喜爱的物品，或许也会做一些命名。因为有了名字，似乎就有了一种羁绊，这和纯粹是为了学术而命名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既然是自己给的名字，就说明这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学术界命名的东西属于全人类，自然没必要那么看重。

归根结底，人的本性果然还是自私吗？

“啪!”

随着耳边传来的响声，我觉察到了自己的头被不明物体击打了一下，而且还挺疼。于是赶忙回过神来的我发现，这已经不是物理课了，而是楠哥的语文课。

此时楠哥正面带愠色地站在我身旁，手里的语文课本一定就是刚刚击打我的不明物体了。

我看了一眼桌子上静静摆放着的物理书。

啊，真是可喜可贺。

“惠子曾经问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又答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下课后正站在教师办公室的我对着坐在面前的楠哥说道。

“啊？所以呢?”

“所以说，我尽管在桌子上摆的是物理书，但是老师你也不能单从这一点就断定我没有听你的课。所以，伊子，也就是我曰：‘汝非我，安知我不知汝所言为何？‘”

“啪!”

“.......”

果然不能和楠哥讲道理。嘛，尽管我也认为这只是强行解释。

揉着额头回到班里，继续开始走神吧。因为这是今天上午最后一节课了，索性一条道走到黑好了。

最后一节是心理健康，谈到了幸福感。这不由得让我想起了每当我叹气时，就会有人对我说：叹气的话，幸福会就从身上溜走哦。

幸福和幸福感到底有怎样的联系我是不清楚，但是从这句话来看，幸福似乎和其他物质一样遵循着守恒定律，既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消失，只会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的吧?

照此说来，幸福感应该就是幸福积累的越多就越强烈吧。至于幸福会不会从叹气中溜走，这个还无从考证，不过，至少叹气时是不会觉得自己有多幸福的吧。那么，经常叹气的我不知已经流失了多少幸福，而这些不会消失的幸福一定又飘到了其他人身上，带给了其他人幸福感吧？这么说来，因为我的叹气而传播了幸福感的话，我似乎也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吧。

到了中午，雨竟然有变大的趋势。尽管家距离学校并不是很远，我还是不喜欢被雨淋湿的滋味。

我一边啃着楼下便利店买的面包，一边看着通往食堂那条路上举着伞缓缓移动的人群。果然，有了雨伞才有在雨天行走的勇气吧。

下午的两节自习课在昏昏沉沉中睡过去了，最后一节自习课上，我总算是振奋了精神，准备迎接放学。

雨仍旧在下，而且没有停止的意思。

雨在古诗中往往表达了诗人的愁绪，一谈到秋天就不禁联想到萧瑟和悲凉。而秋雨更是给原本就积极性不大的我在行动上戴了一副沉重的脚镣。

不知道如何冒雨回家的我在放学后来到了社团。凛泉川依旧自顾自的看着不知已经换了几本的书。

坐在沙发上，听着除了变得急促外依旧单调的雨声，我的双眼渐渐变得沉重。

说起来...梦，到底是什么呢？莎士比亚笔下的哈姆雷特说过：去死，去睡就结束了，如果睡眠能结束我们心灵的创伤和肉体所承受的千百种痛苦，那真是生存求之不得的天大的好事。去死，去睡， 去睡，也许会做梦！

这样说来，梦就是用来逃避现实的工具，老舍笔下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穷人也对梦有同样的用法，在无法获得食物来抵御饥饿的情况下，就用做梦来缓解。我似乎也是为了逃避窗外连绵的秋雨，才选择了梦吧...这样想着，竟然自顾自的进入了梦境。

“.......”

听着依然单调的雨声，我一时间竟然记不起我身处何方。

终于清醒之后，我下意识地寻找凛泉川，但是却发现活动室只有我一个人。

已经走了吗?嘛，差不多也该回家了...这时我才注意到，身上盖着一条毛毯。我不禁笑了起来，但是并不清楚理由。

看来凛泉川并不是很冷淡的人吧...

我叠好了毛毯，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走出了活动室并锁上了门。

看了一眼时间，六点五十分。已经不早了，尽管不喜欢雨中奔跑的滋味，但有些时候还是要拿出男人的气势啊。好，一口气冲回家吧！

晚上六点五十四分，我正坐在离学校不远的一家面馆里。

气势什么的都去见鬼吧。

我一边享受着暖气，一边用餐巾纸擦拭着落在身上的雨水。

不久，面就被端上来了，各种事先放好的调料被带着汤的面一烫，散发出极香的美味，面上漂着的惹人注目的配料，真想无视高温狠狠地吞下一大口。然而，我暂时所能做到的只有拿起勺子先小啜一口面汤，感觉热汤像线一样贯通了腹部，好像把手脚也温暖了一样。

果然，吃永远都是令人愉悦的。

当我喝下最后一口热汤，刚进门时身上残存的寒冷已经被彻底驱散了，而且在暖气的作用下，现在的我全身都处在温热之中。

这下大概就有了能冒雨回家的气势了吧。这样想着，我推门奔了出去。

在雨中不停奔跑的我，尽管还是能感到雨击打在皮肤上的刺骨，但还是没有停下。脑内回响的却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下次出门时还要不要拿雨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