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们无法在下坡之际停下来、楼船这类大型船只、在如今这种大风刮起来的刹那，也仅能跟随风向逐渐前靠、产生第二轮的冲撞......

牛辅的运气很好，他若是带领着小型船队，只怕刚才那两下就会令得三分之一的船只倾覆；

但如今舰队却由于多数船只体庞大的缘故，仅仅有几艘小船沉没下去、数百名士兵与汹涌的河水融为一体。

“怎么回事，你们连开船都不会吗？”

牛辅和郭大两人位于的旗舰、距离最前列的战船很近、他们感受的晃荡感也格外强烈、郭大当即怒斥出声；

这时那边的船长们，通过船首传令兵的呼喊，明白了上个瞬间发生的猝不及防一幕。

撞上了！

最前列的一排战船群、与突兀布置在黄河表面、一根根粗壮的锁链迎面相撞；

这些铁索虽然没有被固定在哪里、但却密集地被大量投掷于河面之上、化成一根根又长又粗的异物、让本来犹如平地的河面，变得像是坑洼的碎石地带；

这些战船但凡想要前进毫厘、船体都会产生剧烈的颠簸、连带影响两侧以及后方的战船。

夜色之下，令船长们的视线变得不是很好、这才导致刚刚直至正式撞上这些铁索；

牛辅若是下令战舰群向两翼散开、则会使得护卫在两边的数百艘小船，被旗舰直接撞沉；

要知道小船上面可是有着郭大的不少部下，即使牛辅愿意牺牲那些小兵、郭大还觉得肉疼！

“河对岸莫名出现大量的铁锁进行拦截、我军处于难以前进的状态、也做不到施展开阵型，种种的一切就好像......不好，中计了！”

牛辅总是后知后觉，和上次出城害得大军的崩溃的一战不同：

弘农的两军对阵中、牛辅还有一丝反败为胜的机会，这次却是百死无生、彻底落入关平的必死陷阱里。

郭大也已经想明白：

西凉军若真的打算通过黄河、绕到潼关背后，牛辅军在出动舰船时，不应该感觉不到任何动静、不应该连一艘西凉军的战船都不遭遇；

之所以会弄成现在这一结果，是因为关平打从第一日强攻潼关开始，就在精心策划一个局、一个能将七万敌军一举收拾的杀局！

关平的第一步用来说服董白，让她发动先锋部队攻击潼关；

凭借前锋部队的重大伤亡、来让牛辅和郭大疏忽大意、认为他自己只是一位单纯的莽夫、对于攻城完全不擅长；

第二步需要拖延上几天时间、这个期间关平让西凉军的小股部队、朝附近的百姓租借来几十艘小船、让熟悉水性的士兵们搭载在上面、伪装成准备绕到潼关背后的假象；

等郭大他们信以为真，趁着夜色真正出兵时，关平早已命令部下们将大量购买来的铁锁丢弃在河面之上，制造出人为的障碍、让敌军的大舰船无法继续前进、只能一直维持停留状态。

第三步是最终收尾的一步，不需要谁解释，七万停留在战船的大军，便在下个瞬间，清晰见到如同绝望本身的景象！

无数火把在顷刻间成千上万地一齐点燃，关平、枫两位大将立足在军阵最前列，指挥放置在前军位置的数千弓弩手，从远隔三十米左右的河水对岸，大肆射来无穷无尽的箭雨；

本来这些牛辅军的士兵们，躲在潼关里就不会死；

若不是事出突然，他们至少还有躲入船舱内部的景象，可毫无心理准备的一幕，让他们呆立在原地、等本能意识到危险时，已经来不及逃跑.......

一支箭矢擦过牛辅的脸庞，在上面割除一道长长血痕，当事人这才意识到遭遇伏击的现状、迅速对传令兵做出指示：

“快掉头、所有的船只快掉头！”

牛辅前方的船长表达了众人的心声：

“不行、战船的数量太多、船体本身又过于庞大、只适合前进、不适合做出原地转向的复杂动作。当初被这些舰船设计出来时，恐怕工匠们也没有考虑到撤退或是转向的问题、是只能前进的半成品......”

“那就放箭，我们的弓兵数量远超过敌军，对射起来应该是对方吃亏！”

这回是郭大解释无奈对现状、谁要是倒霉起来就会像现在这样，做什么事情都不顺、感觉全世界都在跟自己作对。

“弓箭手都被布置在后面的船上，我们当初只想过和对方的小型船进行正面碰撞、因此把远程部队都布置在后军位置、却没想过这会导致如今弓箭手们无法将箭矢射往远方......”

“把战船全部撞上去、用豁出一切的办法让士兵们登船！！”

牛辅咆哮了、开始歇斯底里、近乎于疯癫状态。

他过去可是董卓的女婿、向来只有自己欺凌别人的份、何曾像现在这般、第二次被同一个人玩弄于鼓掌当中？

对方明明也是男性、明明比牛辅还要年幼十几岁、明明看起来就像个路人、可怎么就是打不赢他？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

牛辅疯魔似的在舰船上横冲直撞、抓起长矛来到操控旗舰的船长身后、沿途撞倒一堆士兵不提、还把无辜的船长吓得亡魂皆冒，后者支支吾吾起来：

“将军，我不是敌人...更不是你要杀的目标...”

“我知道，我现在就是要让你给本将军制造机会、本将军这次一定要亲手切下那家伙的脑袋！”

船长知道必须照办牛辅的命令、不然首先被切的绝对是他自己；

牛辅现在不顾一切地要打倒关平，为此不惜命令船长转向船舵、控制最坚固的旗舰迎头猛撞前列的大船、将一个个目标撞翻在河面之上；

侧翻的船体搁浅到靠近河水沿岸、船上完全不会游泳的士兵们，连潜水都做不到，落水后只有变成水底泥沙一部分的悲惨结局。

船底虽然进一步挡住了旗舰前方水路，却填补掉一大片水域、有了船身作为落脚位置之后、牛辅军的士兵们即使不会游泳、也能踩着船只渐渐靠近岸边；

哪怕在这个过程中，七成的士兵会倒在无穷无尽的箭雨之下，也总强过原先困在船上束手待毙。

牛辅放弃了全军退守到船舱里、和西凉军打消耗战的方案、转而用发疯的吼声、命令中军的大船赚翻前军的船只；

让士兵们踩着同伴们的身体和船体、不惜代价地通过这只剩几十米的河水区域。

士兵们其实不愿意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举动，但牛辅留给他们的选项是要么牺牲别人、要么被现场砍死；

郭大也是觉得走投无路、默认了牛辅的疯狂办法。

相较于西凉兵那种互相扶持的哥们作风、牛辅的部下们更加惜命，他们相较于同伴的生命、最终还是选择了优先保全自身；

于是自相残杀的惨剧，在河面上不断上演、多数士兵无非三种下场：

被同伴杀掉、被西凉军的箭矢射穿、跌入河中溺亡；

只有极少部分人，能顺利踩着尸体和船只断裂的木板、来到河水沿岸。

牛辅军发起了攻击，西凉军如临大敌、全力以赴地投入到了应战之中。

枫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因为尽管她过去有着击退敌军渡河的经验，但这一次面对的牛辅军为了生存、冲杀之中的气势格外嗜血。

“小的们不要大意，陈宫军师事前考虑过这点，我们还有堤坝这一可靠的屏障！”

如枫所说，当地人为了防止黄河水势袭击沿岸、专门在数年前修建了全新的坚固堤坝；

虽然这一工程因为战乱曾一度荒废、可在诸侯们进攻董卓之前，董白因为在意黄河沿岸的百姓、因此特别给那位祖父提过建议；

董卓当时也看在是孙女心愿的份上、答应了要求；

董白当时的无心之举，现在却成为保障牛辅军士兵、无法将战局逆转回来的关键因素！

土石砌筑的岸堤上面，加固有成排的木栅栏，别说是那种普通的登陆作战，仅仅那一段高约九米的大堤，就令得敌兵无法攀越。

牛辅如果不下令旗舰转向大船，此时还能通过船体本身的硬度、正面硬撼并对堤坝造成些许破碎；

他如果运气好的话，甚至可以打开一条通道，让部下们建立起滩头阵地。

登陆作战的关键就是要抢夺滩头阵地，只有在岸上立足、才有扩大战果的可能；

很多时候一方军队渡河作战失败的主要原因、就是未能抢夺到滩头阵地，导致被敌方士兵赶入水中，自相践踏中造成惨重伤亡；

牛辅本来有垂死挣扎的一次绝好机会。

毕竟楼船的前端，是用整块的硬木拼接而成的、厚度相当不凡，这样的设计，貌似就是有意为冲撞硬物而量身打造的；

只是世上没有如果！

弱者只能沦为强者的陪衬、愚者更是注定会在今晚逝去......

九死一生来到岸上的士兵，纷纷被困于岸边浅滩，虽不至于无处落脚、但却无法逾越筑起的堤坝、只有不断挨打的份；

西凉军确实在鞋底绑上吸盘一样的东西、并在堤坝顶端加固上一层木板、西凉军的士兵脚踩吸盘立于木板表面、居高临下地展开齐射。

溺亡上万、残杀上万、射穿上万、牛辅军转眼间剩下不到四万士兵，牛辅的嫡系部队更剩余不到两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