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某一刹那想到：

至今为止所发生的一切，可能全都在柳如絮的预料当中。

她虽然在把我送进牢里的那天，说明过既定的计划，强调需要我在擂台上赢过蹋顿的重要性......

我不认为柳如絮在骗人，她的计划确实如此；

只是现在看来，柳如絮的计划并不只有一个！

如果蹋顿还要点脸，那么就会在擂台上与我决斗，而后柳如絮所制定的第一个计划，就会顺利实施下去。

如果蹋顿连最后的一点廉耻都不要了，那就会如同之前那样，动用军队来对付我。

假如是到了这种时候，柳如絮就会采取第二个计划：

也就是假装被我挟持，让我带着她来到这个地方，顺便将蹋顿和他的军队给引过来。

一旦蹋顿和他的军队被引入山谷，就到了伏兵们发挥作用的时候。

我做出这番猜测的证据在于：

那些突然现身的伏兵，虽说蒙着面、一袭黑衣，注意遮掩住自己的身份；

可他们那一弯弓搭箭的手法，毫无疑问，绝对是乌桓族这边的弓兵所特有的。

这些伏兵，恐怕是听命于柳如絮的私人部队；

他们看上去数量不多，也就不到三千人的样子，可要埋伏蹋顿的军队，必然是绰绰有余。

柳如絮的计划非常周密，仅仅只有一个地方不对劲：

当伏兵从高处射下箭雨，砸落一块块岩石的时候，我和柳如絮，还没机会脱离那些要命东西的杀伤范围！

我看着背后的柳如絮，用此生从未有过的一种眼神，幽幽地看着她、反问她：

“你设下埋伏的最终目的，就是让我和你和敌人同归于尽？”

“我相信你可以带我冲出重围。”

柳如絮的这句回答，让我感到非常的不爽。

我于是第二次反问：

“万一我失手了怎么办？”

“那就所有人一起死呗！”

柳如絮摊摊手掌后给出回答。

我又一次上了贼船，可又又什么办法？

我只得借来柳如絮的长剑，挥舞着锋利四下劈砍，好让我和身后的人不被箭矢和落石伤到。

半分钟后，我领着柳如絮冲出了包围圈，终于有了看热闹的闲情逸致。

只见在突如其来的打击下，乌桓骑兵遭受了重大打击。

他们毫无遮掩的、暴露在准备充分的伏兵的弓箭之下，又吃惊不小，别说还手之力，就是想躲，短期内也找不到地方躲。

汉人也好、乌桓也罢，有关骑兵的战力，都主要体现在速度上。

就算没有纸甲，轻骑兵用驰射战法和步兵对战，伤亡肯定也是步兵的大，而且要以倍数论之；

而骑弓的射程和威力，却都在步弓之下，只有射击频率略高。

也就是说：

骑兵应对步兵时，装备均势，战果却是占优；

究其原因，就在于骑兵极快的速度。

想准确的命中高速移动的目标，就算是百步穿杨的神箭手，也不可能百发百中，更遑论普通的军中一卒？

没人愿意用骑兵和步兵对射，只是因为两者的性价比差太多，不舍得罢了，并不是弓骑兵真的打不赢步弓兵。

当然，除了躲避目标之外，骑兵的速度还能带来强大的冲击力，以及机动力；

骑兵利用得好，经常能在局部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

反过来，没了速度的骑兵，那就会沦为活靶子，所有缺点都会暴露出来。

首先旗手因为骑在马背上，导致自身变得过于显眼，而且无法隐蔽；

步兵可以通过卧倒、下蹲等战术动作，躲避远程攻击的伤害，可骑兵能吗？

让骑兵往哪儿蹲，往哪儿躲？

另外：

原地停滞的骑兵灵活性极差，想转个身得老半天；

受地形限制的情况同样不少，就拿眼下的情况来说，骑兵能冲上山去吗？

再说那些伏兵是突然现身，二话不说开弓就射；

山谷中的乌桓兵先是吃了一惊，等到这些家伙想后撤的时候，转身就是个大问题了；

这么多马挤在一处，又没有统一的指挥，哪有空当转身？

而且，伏兵们似乎也防到了这招；

谷口处，是他们重点打击的范围，第一轮齐射过后，最后几排的乌桓骑兵，就已经是死伤殆尽；

等到下一波打击接踵而至，谷口的范围差不多就没活人了。

就这样，伏兵们仍然不肯罢休，第二轮，第三轮......

箭雨密不透风，连绵不绝！

等到乌桓骑兵回过神，呼喝着，惨叫着，拼力兜转战马，想要从谷口退出去的时候，骇然发现：

谷口已经被层层叠叠的人马尸体，给挡得严严实实，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死亡地带。

从前方冲出去？

当然也是来不及的，两边的谷口都是重点打击目标，前面的状况不比后面的强多少。

清除障碍？

一样难比登天。

山谷中的道路，并不宽敞，最宽的地方，也就容得下五、六匹马并行而已；

最窄的地方，并行两骑都是勉勉强强的。

想在这种地方腾挪辗转，岂不是在做梦？

实际上，骑兵们还没来得及想到这些呢。

重点打击过谷口后，伏兵们开始延伸射击了；

他们不再发动齐射，而是按照所处的方位，分别寻找目标，实施精准打击。

射人不射马。

马身巨大，将原本就狭窄有限的山谷挤得满满的；

马越多，乌桓军就越没有腾挪的余地，挤得最密的地方，甚至连下马的空隙都找不到。

最初，乌桓骑兵们都想往同伴的身后躲，结果就是挤成一团，一起成为了箭靶子。

后来有人反应过来了：

这个时候还在马上呆着，那就是等死！

于是这些人纷纷下马，想以马身为盾，抵挡敌人的攻击。

这个办法倒是不错，只是顾前顾不了后，前面的箭挡住了，后面的箭又来了。

那些伏兵兵分两路，埋伏在山谷的两边，仗了居高临下的优势，基本上没有死角。

除非乌桓兵们把自己埋进尸体堆，否则始终要面临攻击。

转瞬之间，气势如虹的上千铁骑，就变成了一堆渣。

混乱只中，没人能精确统计，但连伤带亡，差不多也有半数左右；

残余者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在箭雨下苦苦支撑，眼见着就是个全军覆灭的局面。

蹋顿倒是没受伤，他仗着精湛的武艺，将射向自己的箭矢给悉数挥刀砸开。

可哪怕自己没事，蹋顿对于眼下的局势，却也拿不出哪怕一个的好办法。

中伏了，一个照面就死了一大片，接下来也是只能挨打，不能还手，这要怎么破？

反攻？

拿什么反攻？

骑弓的射程本就不如步弓，人家又占了居高临下的便利。

防？

拿什么防？

骑兵身上虽然也带了骑盾，但那种小盾和步盾差得太多，根本防不住什么。

怎么重整军势，蹋顿一点概念都没有。

不顾哦蹋顿很快就不再烦恼下去，因为就在十数秒过后，箭雨和落石便是一起停止。

伏兵收手的原因并非其它，就两个字：

没了！

准备好的箭矢与滚石全都用完，接下来伏兵们再想从高处发起攻势，显然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咚咚咚咚咚咚！

于是，在一阵急促的鼓声下，柳如絮此前埋伏在山谷出口的另一队伏兵，此刻发起了冲锋。

那是一支重骑兵队伍，应声(鼓声)加速间，冲锋势头所导致的半月阵型，陡然变得尖利起来；

而后阵型变成为弦月、然后扯得更长，仿佛呈现出锋利“钢叉”的外形！

两个尖端越拉越长，越来越尖锐，最后竟然从本阵脱离出来，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突刺向前方蹋顿的残军。

这个时候，乌桓军展现出了属于他们的斗志，也显示出远程攻击时的威力；

在两军发生接触之前，他们总共发动了三轮齐射！

乌桓军的最大‘射’程只有两百余步，骑兵冲过这样的距离，也就是数息间的事儿罢了；

可他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临阵不乱，硬是发动起三轮齐射，就足以证明：

这样的军队无论斗志还是单兵素质，都比一般的异族军队强上太多。

再考虑到：

这支军队在齐射的同时，还发动了骑兵的反冲锋，这就很不简单了。

所以说：

单论彪悍程度，别说鲜卑，就连部分匈奴兵，恐怕都比不过他们。

可惜：

他们的努力是徒劳的，声势浩大的三轮齐射，不过是在雷鸣般的马蹄声中，加了一点伴奏而已。

箭雨像是雨打芭蕉一般，发出一阵阵叮叮当当的脆响，然后跳动着坠入尘埃，没有带走一片尘。

即便是距离接近之后，少量神箭手的精准射击，依然没能取得任何战果。

不是他们的射术不给力，实在是伏兵铁骑的甲太厚，护持得太全面了！

人马一体的重装骑兵，压根就不怕弓箭。

别说在冲锋中遭遇远程攻击，就算某个骑士停在几十步开外，任由一群弓箭手当靶子射，也能支持上十数秒。

不得已，蹋顿组织残兵摆起了鱼鳞阵。

鱼鳞阵是标准的骑兵攻击阵型，整个阵势呈多重横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