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用自己的性命为主驱逐黑暗，在女主教看来，再没有什么比这更加光荣的事情了。这是她身为红衣主教的荣耀，能以这样的身份再次驱逐黑暗，保护光明，这不正是令人自豪的事情吗？

看来女主教的心意，也是没法改变的了。所以白枫露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那么，你也和他一起进入这恶之深渊吧？但我话说在前头，进入那里之后，我没法保持我和你之间的魔力链接，请多加小心。”

女主教轻松地笑了笑，算是回答。这不是应了那句话，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她也不顾自己还戴着拳套，把手掌举起来合十，轻声祈祷起来。希望这一次，主也能把加护赐予我。

那个男人则是抱着法杖，依旧是蹒跚着，慢慢地，慢慢地，走到了男秘书面前。

既然这是老鸦魔女的命令，那么他先来打开入口吧。

然而男秘书被这个死气沉沉的男人震慑住了，站在黑影中央的他微微仰起头，望着这脸被朱红色裹尸布紧紧裹缠的脸，消瘦的身躯看上去弱不禁风，但是却给人一种阴沉的感觉。让人不由得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人类。

“喂，你，你最好让开，不想被吞噬的话。”

男人点了一下头，“吞噬就吞噬吧，吾，身在地狱，也同样体会着地狱带来的痛楚与煎熬。不过是区区的吞噬。”

真是可笑，怎么会有这种傻瓜自觉——男秘书正要笑，可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慢着，这个男人身在地狱却同样接受地狱的煎熬，这也能活下来？莫非他真的是？

感觉到男秘书大惊失色的表情，男人举起法杖，越过头顶，再次气定神闲地点了点头，一副他才是主导者的感觉，举手投足之间，满是自傲和霸道。

因为眼前的地狱贤者，他，本来就是在地狱里的，生灵的主宰兼审判者啊。可以这么说，只要是能死的东西，都躲不过他的审判。

那些亡魂开始兴奋起来，不断地从地上升起，站在男人的周围。幽影般的“人”纷纷围在男秘书的身边，完全无惧地上泛起波浪的一大团黑影。男秘书的神色开始动摇。

这些家伙到底是？！

“一口气召唤那么多鬼？这，哪来那么多魔力？”白枫露表情也跟着凝固起来，这数量至少有上百个，同时操纵那么多鬼魂的话，老鸦魔女承受不住的吧？但可可欧特悄悄告诉白枫露，老鸦魔女什么事情都没有。相反，老鸦魔女还一副得意的样子，抱着双臂守在可可欧特身边呢。

男秘书发出不甘心的怒吼，“怎么可能！！居然不怕被吞噬！那么，真君啊！开启恶之深渊的大门，把整个世界都拖入深渊吧！”

“轰隆轰隆！！”

大地发出剧烈的晃动，在场的所有人都站不稳，连无形之雾也不得不让天马起飞，浮在半空中观察着地面发生的一切。黑影开始向四面八方蔓延，泛起的黑浪把所有能接触的东西都吞进去。

那裹着朱红色裹尸布的男人静静地说：“仅仅是这种程度吗？看来这家伙的格也就到这种程度了。”他转过头，看着蹲在地面的女主教，后者用拳头支撑着身体，不悦地瞪了一眼他。

“你害怕吗？被吞噬进去。”

“少说废话！无趣的地狱之贤者！”

“嗯，那么我们进去吧。还是说，你打算退缩？”

面对着这男人略带挑衅的话，女主教气得眉头倒竖，抬起拳套，用力一蹬，黑影如同凹下去的幕布一样，把她的脚一起吸进去。她不甘示弱地说：“你看我像退缩的样子吗？快点！进来！”

男人点了点头，也面无表情地抬起法杖用力一点地上的黑影，跟着黑影一起被拖进去。

两人的身影很快被黑影吞没，消失在黑影深处。白枫露捏了一把汗，紧张地抓住了波隆先生，波隆先生即使满肚子怨言也不敢说什么。接下来的两分钟时间，就等他们任何一个出来了。

可可欧特敲击键盘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他紧张地告诉白枫露，眼下这真君还没正式来到这个世界上，他的形态还不稳定，但是过了这两分钟，要是他们被打败，吸收了他们的能量的真君，很有可能把整个虚假的世界拖入间隙，从而影响到这个世界的本源——也就是她们本来所在的世界。

“为什么？”

“投影一方正是起源，而要稳定投影，起源必不可少。一旦投影被间隙侵蚀，那么起源自然也会受到同等的伤害。这也是为什么我这么紧张。”可可欧特捏紧了拳头，紧张地说。

如果不在这里解决的话，不但是阿德妮娜遭到不测，她们原来的世界也会受到牵连，可能也会被那个所谓的真君攻击，甚至也一并拖入间隙。到时候，她们原来的世界，也会一并毁灭掉。

“这下真不是开玩笑程度的了。”

白枫露无奈地叹气，虽然泡泡酱反馈女主教圣蕾西亚的魔力链接很稳定，但是她的身体已经无法检测到了。进入了间隙，什么生物都无法检测到。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女主教的消息。

阿羽，不知道你怎么样了。

她沉默着，盯着那在地上出现的汹涌的黑浪。

......

这感觉，跟之前的某一处生命之海很相似。温暖，却黑暗。

很黑，很黑，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摸不到，这回连气泡都没有。虽然呼吸没有什么障碍，但，这莫名的空虚感却占据了心头。

原来这是间隙吗？

不，四处还是那奇怪的景象。

这里开始亮起来。

什么都没有，是的，什么都没有。

但并不是什么都看不到。

介于某个世界和某个世界之间的地方，什么都有，错综复杂，金字塔叠在河流上，森林和高楼大厦交错在一起……各种不可能发生的景观如同堆垃圾一样，随便地堆在一起。

可即使能看到，但也无法接触，摸也摸不到，只能远远地看。

羽鸢睁开了眼睛，再度确认自己还活着，稍微放松了一点点。至少确实还活着。但是，这里真的是间隙里面吗？

“是的，这就是世界之间的废弃之处，堆积着异常，和不存在的废弃物的‘间隙’。”

那熟悉的男性声音从羽鸢身后传来，羽鸢循声望过去，看到那年轻男人还是穿着那破旧的校服，脸上满是狼藉，胡茬依旧是很多的样子，头发也是乱蓬蓬的——但那双眼睛却很有精神。

羽鸢神经绷紧了，“难道是你让那个家伙复制了我的弦者诅咒形态？还把他带走了？”

男性绽放出一丝苦笑，说：“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那本来也是‘我’的东西。”说到我的时候，他还加重了语气。

是“他”的东西？羽鸢困惑不已，明明是我的好吗？年轻男性注视着羽鸢，看到羽鸢既困惑又警惕的样子，神情多了一丝无奈。

“你真的忘了吗？”

“忘了什么？”

“忘了，”男人犹豫了一会，才鼓起勇气说：“你有一个哥哥的事实。”

“哥哥？”羽鸢歪着头，沉思片刻，摇了摇头。她是真的不知道这个哥哥长什么样，是什么人，甚至是名字，全都不知道。因为这个哥哥，在她出生后没多久就失踪了。

因为一场事故，他彻底成了下落不明的人。是生，还是死，谁都不知道。到最后，连父母都放弃寻找他了。

却没有人想到，他的失踪本来就不是那么单纯的事情。

男人缓缓地走到羽鸢面前，眼神里满是温柔，他怀念地抬起手，想要抚摸羽鸢却停在半空，“羽黛说你很可爱，小小的样子......还说自己要当姐姐了，再也不是被哥哥欺负的小不点。你和羽黛，都是漂亮的女孩子啊。”

“咦？！你怎么知道姐姐的名字？！”羽鸢瞪大了眼睛。

“我刚才已经说了。你忘了，你彻底忘了我啊，羽鸢，我的小妹妹。”男性温和地说着，可语气里多了一丝痛苦和无奈。

哥哥？！

他，他就是姐姐日思夜想的哥哥？原来还活着？

羽鸢的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外了，这、这么重大的好消息，她要赶快回去告诉姐姐才行，她转过身——可下一秒，男性着急地抓住了羽鸢的手臂。

羽鸢不明白他这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眨了眨眼睛，看着他。他的笑容更加苦涩了，“不，你现在没办法脱离这里的。我要抓紧时间，告诉你一些重要的事情。”

“出去再说啦！哥哥！”

“不行的，我，我......”

“哥哥！听着啦，我是有着弦者诅咒的人，只要是在宇宙的任何一个角落，我都不会死的。”羽鸢自信地笑了，挺起胸指了指自己的胸膛，“所以哥哥，你跟着我就好！我会把你带回到姐姐面前的！”

“不行！！不可能了！”

年轻男人惊讶地叫着，引来了羽鸢的侧目。年轻男性气馁地松开了手，羽鸢静静地看着他，他像是放弃了什么一样，长叹一口气。

“这已经是我能维持的最后一次人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