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理解。

完全无法理解，这是什么情况？

从被伊丽丝占据身体开始，无法理解的现象就接二连三的出现在眼前，大脑就像中了彩虹猫病毒的系统一般疯狂报错。理智告诉我，现在绝不能放弃思考，不然接下来只会让自己的处境变得更糟糕。但不知为何，“亚历克斯”明明是个魔法白痴，那个精灵却仍能通过魔力操控着被她抛弃的躯壳，以至于我现在根本没法告诉提塔妮娅，在她面前的才是本人，那个大喊大叫的蠢货就是个李代桃僵的冒牌货。

“希莉雅，你要相信我，我绝对没有想过要做对不起你的事，都是那个女人，她不知道发什么疯了，非要让我……”

变态精灵的演技令人瞠目结舌，就连我都感觉她说话的语气和自己平时极像，想要骗过其他人的眼睛肯定更简单。然而希莉雅默默向后退了半步，让我和她都不由一愣。

“你和她做什么都和我没关系。我又不是你的谁。”

淡然的语调陈述着无可辩驳的事实，却足以让另一头的我陷入窒息。

没错，她和我的关系最多也只是朋友，被发现那些东西之后可能还要更远很多，或许连“熟悉的人”都是我一厢情愿的称呼。在她眼里，我大概和造成她心理阴影、被她恨之入骨的弗朗西斯二王子没什么区别了吧？之所以还和我来往的理由，应该只剩下曾经的救命之恩尚未偿还，不得不强撑着在我这种令人作呕的家伙欢笑。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就此消失，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是啊，已经被当场拒绝过了，为什么还要死皮赖脸的坚持呢？

提塔妮娅冷着脸过来，用冰剑割开了绑住我四肢的绳子，同时道：“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做这种事，否则就算是他的女儿，也照杀不误。”说完，径直走向门外。

在她的带头下，希莉雅第二个走出去。伊丽丝冷漠的回头看了一眼，和另外两个女孩一起离开了这家旅馆。等她们的身影消失，四月的风从破开的墙壁处灌进来，对着留在这里动也不动的我狠狠肆虐。

好冷……

不只是身体上的感觉，在听到她们那些对我来说如同捣在胸口的重锤的话后，心中的某道微弱的光芒渐渐被黑暗吞没，带来的热量也随之化为乌有。

什么也看不见。

提塔妮娅认不得我，希莉雅不在意我。

无法行动，无法发声，整个世界都陷入死寂。伊丽丝的目的是让我绝望，她办到了。

现在的我什么都不想再去思考，哪怕真的成为了一个女人，被原来的身体肆意玩弄也无所谓。眼前的一切仿佛从本该所在的框架中剥离出去，失去了轮廓的世界变得昏暗扭曲，看到的东西真切无比，却又好似做着朦胧的梦。恍惚之间，伊丽丝曾经说过的话隐约出现在脑海。

——被那个世界抛弃。

——被这个世界抛弃。

——被所有世界抛弃。

——没有人会记得你。就像没有人会记得最初的“亚历克斯”那样。

——诅咒，深入灵魂的诅咒。谁也逃不过的诅咒。

好冷……

这难道就是我的命运吗？我为什么就非得遭受被抛弃的命运不可？

但……造成现在这种结果的原因，完完全全是我在咎由自取。不拿希莉雅开玩笑，她就不至于对我如此冷漠。不来报复伊丽丝，她就没有机会夺走我的身体。不瞒着提塔妮娅，她就能在第一时间保护我。

到头来，谁也怪不得。

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好冷……

冷到血液的流动都开始变慢，很久才能感觉到一次心脏的跳动。但混沌的世界里只有这个东西还在发出声响，我用锈涩的大脑捕捉着原属于伊丽丝的心声，缓慢，无力。

嗵咚……嗵咚……嗵咚…………

……嗵咚。

“感受到了吗，绝望的滋味。”

“……”

某个精灵的声音在意识中响起，和她本人一样死气沉沉，连本应让人感觉甜美的声线也无法挽救。可我已经没有了回答她的念头，或者说，觉得这些都无所谓了。她对此也并不在意，而是继续说道：“这就是哈德曼家族的诅咒，绝对的孤独，绝对的空寂，没有任何希望，只能一点一点的被绝望蚕食，最终……”

“化为恶魔。”

伊丽丝的话作为最后一击，似乎是想敲碎我最后的希望。但身为强迫症的我却下意识的想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不对啊，如果哈德曼家的人都逃不过这个诅咒，那咱俩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哎？”

对面的人好像完全没猜到我会在陷入绝望的时候说这些，她噎住好大会，才试图解释：“生物间的繁衍不需要你情我愿，我从有记忆起就被寄养在村落里，你也没有同时见过自己的父母。或许我们的母亲都是被强上了才怀上孩子……”

“打住！”

你这逻辑问题很严重啊。

我脑中给她传递了提塔妮娅的形象，说：“身边的妖精看见了没？”

“嗯？”

她的话我根本想不通，于是纠正道：“提塔妮娅原来可是喜欢你爸的，如果不是你妈横空出世，那位应该很乐意代替她把你生下来。”

这样一折腾，我的意识清醒了不少，才发觉自己又差点被那个杀千刀的给带进沟里，背后登时爬满冷汗。不过现在她自己都有些懵，正是我拿回主动权大好机会。

“当然，前提是妖精也能生孩子，而且游进去的还是你。顺带一提她现在移情别恋了，对象大概……可能……或许……应该……maybe……还是我这个恶魔后裔吧。虽然这样说有些自我感觉太过良好，但那个笨蛋的情商太低了，属于只要稍微哄一哄就开心的不得了的那种，说白了还是一个妖精而已，根本藏不住什么心思。”

“？？？？”

“还有一个问题……你这老处女都三百多岁了，怎么还不变成恶魔人，难道还没挨够社会的毒打？”

“……”

“你这三百年的脑子都长到哪了？我琢磨着也不是柰子吧。”想了想她的贫瘠身材，我发送了一个残念的表情过去，“我看你是什么都不懂哦，除了会算计人，就没想过怎么保护自己？所以说现在的年轻人，根本分不清什么叫‘没人爱’什么是‘自己丧’。我就说自己只是丧一点，也不至于沦落到你说的那么惨吧？事实证明这都是你故意传输的概念，目的只是为了让我失去希望，触发契约的保护条件，强占我的身体而已。”

伊丽丝的计划被我揭穿后沉默不言，过了许久，才回答道：“……是又如何？”

“你被召唤的理由确实不是被世界抛弃。能被召唤的只有带着恶魔血统的生物才行，那一次恰好是你罢了。但现在发现已经晚了，我的那句身体没有能力再给你什么翻盘的机会，只能远远看着我享受本属于你的人生。”

她带着成功者的从容，承认了自己的计划：“从一开始我就知道‘魔女之家’的背后推手是你，所以只要我出现在这里，你就一定会选择报复我。至于为什么会认识那两个女人……作为恶魔后裔，你也应该知道我们这一族共有的能力，如果有人在自己身边熟睡，就能趁意识薄弱时得到对方带有负面情绪的记忆。那天夜里我读取了你的梦，才想到这些。”

我原本以为伊丽丝是单纯的性格恶劣，却没猜到真实的她居然如此恶毒。只算一个偶然的机会就策划了那么大的圈套让我去钻，而且还打算把我的存在彻底取代。不过她的话倒是给了我一些提示，接下来或许还有机会，我要做的，无非虚与委蛇，等待时机到来。

“好吧，反正我什么都做不了，您随便吧。”话题一转，我又问道：“所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既然接收了我的记忆，应该知道以后没法互胡作非为吧？”

意识对话的另一边静了会，我猜，她肯定对我为什么会关心起她来有些意外。

结果她反问过来：“你这几天打算做什么？”

叹了口气，我回答道：“兄啊，不对，祖奶奶啊，我寻思……你这翻看记忆的效率是不是有点慢了？没有占据别人身体的经验就是麻烦。我来告诉你吧，开展会卖衣服……话说你到我们那应聘是干嘛的都忘了？”

“不，现在是你。”

草！？

从床上爬起来，看着镜子中的那张脸，眼皮疯狂跳动。

“你是来可坑我的，又不是来赚钱的对吧？再说了咱俩都对这个没多少了解，还是找专业的才有把握对不对？”

“不，我即是来堵你，也打算赚钱。”伊丽丝顿了顿，说，“我全都要。”

草你大爷，这女人把我的记忆没翻多少，学梗倒快的一笔。不知道她怎么想，但我一个大男人总不可能还继续当什么模特。

“但我确实不懂，你总不能赶鸭子上架吧？”

“you can you up，no can no 逼逼。”

“你他妈的都在翻什么记忆啊我日！？还有用法也不是这样用的啊！”

“没用……木大木大木大！”

我他妈！？这货脑子有病的吧？

“还能不能好好交流了？”

“交尼玛个头，我是主人，哪有你这仆人张嘴放屁的份，给我爬！”

“你够了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