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叶切除是一个非常荒唐而又可笑的“医学进步”，受到此等酷刑的人确实会变得温顺下来，但造成这个效果的原因其实是剥夺了对方的自理能力，将他变成弱智的话，自然不可能再翻起什么波浪。

想要精准的完成手术单靠我来肉身切割肯定做不到，所以那家伙不仅被破坏了后脑，连带着颅内都被洞穿一个大窟窿。如果稍微治疗一下或许还能有活下去的希望，没有那就只能祈祷不被细菌感染而死。

好像可能性很低的样子。

嘛……直到最后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那就连感叹的对象都没有了吧。

“亚历克斯，是你做的吗？”

“是啊，不然你以为他是自己暴毙了么……”

我回应着提塔妮娅的问题，结果她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又喊了一声：“亚历克斯，你还在不在？”

“在在在！”

“在不在？”

草，怕是根本听不见了，还不如用第三方转接。

经过伊丽丝这个非常好用的中转站，提塔妮娅终于在楼梯口找到了我。

正下方是已经只能两眼翻白发出呓语的阴沉男，他那张原本还有那么一丢丢帅的脸现在就像傻子一样拖拉在地上，沾的满是泥土。而见到他脑后的那个血坑，饶是提塔妮娅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还没死吧？”

“嗯，”我跳到提塔妮娅伸出来的手上对她点了点头，然后指向薇奥拉：“让她整两个治愈术，这家伙就不至于死了，有人照顾的话再活个几十年也没什么问题。”

“那他现在是什么状态？”

“就是你看的这个状态，总之没威胁了，先把艾米丽叫过来把我变回去吧。”

套问情报什么的轮不到我，况且依我看就算薇奥拉过来也问不出个所以然，还不如干脆一点赶紧回去，省得离反抗军本部那么远吃不到支援，每天全靠我来救场岂不是要累死。

就在我以为好不容易能松口气的时候，却突然发现提塔妮娅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不好！

“别变回去了，这样不是可爱多了吗？”

“可爱个锤子，快放我下唔唔唔……”

话没说完，平时显得嫩生生的小手就把我整个攥成一团，提塔妮娅此刻的表情就仿佛好不容易才抓到一只蚂蚱的小屁孩，脑子里全是接下来该怎么玩弄手上的东西。不过她的意图太明显了，我稍稍用力一撑，便从她的掌心中逃了出去，避免了被当成玩具的命运。

“伊丽丝！快让艾米丽过来救我！”

“你在哪？”

“在你裙子底下……草，穿那么厚不怕闷死吗？”

回应我的是泰山压顶一般的鞋底。

我急忙掀开她的裙边，把头露出来：“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反正什么都看不到，别在意嘛。”

可惜这位也听不到我在说话，还往完全不对的地方猛瞧。

“你在哪？”

本应继承下精灵超强视力的伊丽丝就像瞎了一样，任我在地上怎么左右横跳都看不见，

“算了我自己去吧，真是的，一点都不能偷懒。”

艾米丽就站在不远处的地方，只需要几个纵跃就能爬到她的肩头。但刚刚着陆，我才想起这个女人其实更应该防备。然而艾米丽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对我现在的形态做出什么特殊反应，反而是极其平淡的笑了笑，提前说道：“亚历克斯哥哥是想要回去吗？”

“那个……”

想起她以前做过的种种事情，我心里已经开始打起了退堂鼓。只是还没等想好说辞，她就用手捏着我，送回了地上。

“等一下就好了。”

居然没有趁机做些什么……

抬起头，那张脸好像不再是曾经的狂热，而是像普通的青梅竹马一样笑着，温和却无亲近，一直以来特意迎合的讨好也完全看不见了。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态度转变的那么突然，但这是好事，如果她真的放弃的话，我绝对会举双手赞成，然后敲锣打鼓送走这座佛……不对，那我以后怎么办，每次都要靠昏过去自然解除吗？

一想到自己以后还要承受昏迷醒来后浑身无力的酸爽感觉，我心里突然有点想要把她留下来了，就算不是什么特殊的关系，仅仅作为朋友也可以……

好像很功利的样子，那就算了吧。

恢复成原来的体型其实没用多少时间，等到身上的那些不明构造的东西又重新吸回体内，我们才开始处理起刚才那场战斗之后的事情。

首先便是被冻进雪堆里的几个人。虽然来来回回搞了不少，但其实从他们下药成功到本人解决掉最主要的法师才用了不到五分钟，所以这些人应该只是无法动弹，就算体温过低，也有圣光奇才薇奥拉强行奶一口续命，还不至于直接死在里面。

事实正如我所料想的那样，在提塔妮娅解除法术之后，便发现那几人早就被冻得满面青紫，意识模糊到走到脸上都反应不过来了。而等我在酒馆中央用刀掏了几个大坑把他们埋的只剩头，这才让薇奥拉把他们救醒。

套问情报则是第二要务，只是最可能知晓全部内容的人已经变成了脑瘫，我们剩下的选择就是那些对行动一知半解，只懂得听命令上去干的家伙，把他们所知道的东西尽可能的提取出来。幸运的是，虽然对他们不抱希望，我还是听到了几个比较在意的词。

他们的主子是“王子殿下”这一点毫无疑问，关键在于到底是哪一位。要知道贝鲁的王子就算比不上西斯也有一手之数，贸然猜测的话和瞎蒙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该不会就是你的婚约对象吧？”

“我，我不知道……”

日渐缄默的希莉雅说起话来还是有些结巴，不过她也确实不可能知道对方到底是谁，所以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但这位公主好像有些在意我的说法，等我回过头去，又追在身后说道：“还有……不是婚约对象！”

“你说不是那就不是吧。”

我耸了耸肩，“反正和我都没关系，”

说完这句话，我没有理会愣在原地发癔症似的突然落泪的公主殿下，自顾自的走到薇奥拉旁边，向她问道：“怎么样，能救得回来吗？”

“你这庶民……咳咳，咳咳咳，咔！”

法芙娜面色惨白的躺在地上，骂我的话也有气无力，而且说了一半就被咳嗽声取代。往下看，胸口那个好不容易才停止流血的大洞似乎又有了想要崩开的预兆。只是还没等我继续问下去，薇奥拉就赶紧把我推到一边。

“亚历克斯先生你就别故意气她了，去其他地方不好吗？”

“好，我就过来看看，还有力气说话说明没什么大碍，你们继续。”

看来我很多余啊。

不需要战斗，也暂时失去了圣光能力之后，我好像无论在哪都显得有些突兀。站在一旁没人搭话的话，乍一看就和外人没什么两样。不过这才是我最正常的状态，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能在不被人记起来的角落里过着在别人眼里极其枯燥乏味的无聊生活。只是穿越到异世界的好奇心使得我忘记了不得不那样做的起因，反而扮演起小丑的角色，被剧本随便**成了另一个自己。

我走到一张尚且完好的椅子上坐下，感觉不大舒服，又搬到墙边靠着，看她们在另一边展现出不同的表情。或哭或笑，或急或缓。

好像……都没有什么意思。

她们都和我有着各种各样的关系，但就在此刻，没了我，也是不会有任何差别吧。

“在想什么呢？”

提塔妮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不知什么时候也搬了个凳子过来，学着我的样子靠墙斜躺。就是她的身高有些残念，两条小腿耷拉在下边不停摆动，却怎么也够不着地面。

“你刚才的表情很可怕哎，是发现了什么吗？”

“有么？”

我想了想，然后回答:“大概是你看错了。”

“或许是吧……”

提塔妮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过了几秒，又换了一个问题问道:“你刚才对那个人做了什么，他怎么一下子就变成那个样子了，而且还死不掉？”

“脑内控制兴奋的东西，应该还挂带着其他部分吧……其实能活下来我自己都挺意外的，至于结果……”我回想一下他事后的反应，笼统的总结道:”你只需要知道这一拳下去，他大概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就了。”

“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似乎对这方面特别敏感，提塔妮娅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她从椅子上爬起来，站到比我高一点的位置，盯着我的眼睛问道。

“我不理解，为什么你能接受杀人，却对这种事反应那么大？最起码他还活着，也能吃喝拉撒，总比被我拍成肉泥的那些要好上许多吧？”

“但……”

“但他的样子会让你想起来自己是不是？”

我闭上眼睛，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回答她：“就是因为你接受不了我才这样做的嘛，剥夺了别人身上的那个你能为之付出一切的东西的确很过分，但对我来说，这已经是非常仁慈的做法了。”

于是坐在角落里的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真是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