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这样想！？我明明已经……”

“已经什么？”

栗色的瞳孔微微敛起，映出本人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清澈见底。

她的心思能和眼神一样清晰明了就好了。

如果说希莉雅除了相貌之外还有什么可爱之处，大概就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在听到我说出“讨厌”二字之后，她脸上简直在明显不过的不敢相信，几乎一瞬间便出卖了她的想法。但这个女孩所考虑的大概不仅仅是简单的“是”与“否”，某种别的因素在阻止她做出决定，而现在面对着我的试探，希莉雅最终还是移开了视线，小声的说了一句。

“没……没什么。”

也许是真的吧，那天晚上。可惜这种“也许”的可能性并没有多高，她要真有那么坦率，早就应该在我刚刚失忆的时候就把一切说清楚，总好过现在拧巴成一团麻花了还突然改口。

难道在暗示我主动出击？

——不不不，请千万牢记人生三大错觉，不然就太他妈尴尬了。

正这样想着，一个顶着暗红长发的脑袋突然贴了过来，撅着嘴，发出了极其矫揉造作的声音。

“亚历克斯哥哥，你又在和别人说悄悄话！”

强忍住自己被吓了一跳的事实，我用了两秒钟平复心跳，然后按着艾米丽的脸把她推了回去：“并没有悄悄话，我躲着谁了吗？”

“但是……”

“但是你要记住我们的关系，无论以前多亲密，现在都管不着我想做什么，明白吗？”

尽管艾米丽的表情看起来极其委屈，可我依然无法把她当作一个普通女孩来看待了。在米罗镇提塔妮娅死掉的那个晚上之后，红黑相间的恶魔已经成为了每天夜里久久驱逐不去的梦魇，带着觉悟对我说出“一定要来找我”的妖精，以及被我用残忍至极的手段攻击的女孩，这些都在脑中不断盘旋，不停地折磨着我的精神，甚至到了现在，看到艾米丽我都会想要往后退缩。

她没有威胁了，实力被封印，还签订了主仆契约，绝对不可能伤害到任何人。

我只能这样暗示自己。

“亚历克斯先生？”

“啊啊，在呢，干什么？”

薇奥拉托着一团火焰似的东西走到我的面前，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我这是成功了吗？”

“成功了好啊，成功了好……等下，你说什么？成功了？那么快？”我还没从刚才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等意识到对方话中的含义，才看向她手中正散发着蓬勃气息的玩意，然后便瞪大了眼。

“卧槽！？你还是人吗？”

在薇奥拉疑惑不解的眼神中，我放下自己心中的惊讶，对她解释道：“一般来说斗气这种东西和魔力不同，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不过，圣光能量比较特殊，如果把它和斗气融合在一起，就可以让本来只存在于身体里的斗气透体而出。但这些都不是关键，我想说的是……凭空搓出来也太吊了吧！？”

这样说着，我也试着看能不能搓出一团不用附着在物体上也能显现的圣斗气。然而本人捏出来的东西完全没法和薇奥拉那种成型的火焰相比，如果放在手心，不知道的人看上去还以为是捧着一团镀成金色的屎。

我摔啊！

凭什么！？

在杰斯特老头的口中本人已经是难得一见的圣光奇才了，虽然这个身体到底是自然生长还是经由什么制作而出的暂且还不清楚，但经过几年来的对比，我也发现了自己确实比那些蹲在教会里的牧师强上许多，再怎么次也是上层的那一批。

薇奥拉就不一样了，她还是第一次，第一次，第一次！

第一次就展现出了碾压式的天赋，甚至当场超过了我这个名义上的“教师”，这简直是在打击别人的自信心。

“不至于吧……亚历克斯先生也很强啊，如果没有你来教导，我可能这辈子都只能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了。”

薇奥拉不好意思的说着。

见到别人的天赋远超自己，心里当然免不了会有些羡慕嫉妒恨。但为此撒泼打滚就很傻缺了，因为无论有多么不甘心，怨天尤人这种事永远改变不了双方之间有着差距的现实。我深明这个道理，而且知道教出来的学生在真心实意的安慰着自己，我心情也恢复了许多。

但糟心的事情永远不会停止发生，就在我以为背后那些对圣光之道一窍不通的女孩们打算就这样看着的时候，刚刚被推开的艾米丽又带着生气的样子挡在我和薇奥拉之间。

“从刚才开始我就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了，亚历克斯哥哥！”

“你不知道就不知道啊，难道我说什么你全都要听懂才行吗？”

“不要不要不要！”这个恶魔完全不清楚自己位置似的开始胡搅蛮缠起来，“亚历克斯哥哥说的话我可以听不懂，但只说你们两个才能理解的话就是不可以！”

与此同时，缩在一旁的希莉雅也附和道：“好像……是这样啊，每次都是薇奥拉小姐在说话，但总感觉你们已经交流过了的样子。”

啧，忘了这茬。

薇奥拉自己大概没有多少和别人用这种方式交流过的经验，所以在她们面前露馅也情有可原。但她的能力绝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不然万一让薇奥拉反过来和她们勾搭到了一块，我内心的东西就要全部暴露了。

这可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我能体谅她们，可以体谅薇奥拉，忍住好奇不去探究别人的想法，但没法保证别人不这样想。所以在被问的瞬间我就反应过来，大声喊出：“因为这是默契，我们俩之间的默契，懂吗！？”

草，这样是不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了？

只是，无论我怎么做，决定权都在薇奥拉自己手里，所以得知我的想法之后会不会向其他几人透露，这种事我也只能期待她能够稍微保留那么一点道德底线。当然，以薇奥拉所展现出的样子来看，她不会是那种人……

吧？

正在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的少女脸上突然猛地抽了两下，她偷偷瞪了我一眼，那明摆着是在说——就算是没诚意的讨好也请不要带上疑问句啊！

然后她的脸又变了变。

——才没有这样想好吧！

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

薇奥拉一脸绝望的看向天空。

难道我翻译的不对吗，我觉得自己还挺会察言观色来着……

本人察言观色的本事或许还不够熟练，没办法读懂薇奥拉此刻表情所代表的含义。但提塔妮娅脸上的得意却非常显而易见，她从高高在上的位置飞下来坐回宝座，然后用明显带着笑意的声音对另外三人说道：“其实你们可以来问我呀，亚历克斯的秘密，我可是全都知道的唷。”

妈耶，家贼难防啊！

好在提塔妮娅再喜欢搞事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给我带来困扰，她一边提防着随时可以抬上去捂嘴的手，一边拍打着我的头：“放心啦，我不会告诉她们薇奥拉能力是读心的。”

！？

我能不能收回刚才那句话！？

“诶！？”

不同于希莉雅的惊讶，艾米丽听到提塔妮娅泄露出的秘密之后，满脸的嫉妒便化为果不其然的表情。她绕着薇奥拉转了两圈，然后看似自言自语的说道：“怪不得杰斯特老头要专门让亚历克斯哥哥过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能把读心的话题跳过去就再好不过了，我顺着她的话，追问起这件事的起因：“嗯？难不成你知道些什么？”

结果艾米丽却摇了摇头：“没有，这孩子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完全的人类，也不像是恶魔伪装出的样子，起码我没有闻到任何熟悉的气味……”

你是狗吗？

“也说不准，想想看，要不是你自己暴露我也不知道你是恶魔，所以她的身份暂且待定为好吧？”

“不，这孩子……绝对不是恶魔。”

平日里刻意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人类少女的艾米丽此刻总算拿出了点属于恶魔的气势，她多用来对我装模作样的眼睛变得锐利起来，直勾勾的盯着薇奥拉：“你能看得出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我……”

薇奥拉看向我，似乎在寻求帮助。

说实在的，突然之间被提塔妮娅卖了一手她也相当无辜，我都有些替她觉得倒霉了。而且本人除了偶尔幻想一下正常男性都会期待的场景，其他时刻内心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地方，但艾米丽绝不相同，她保留着自己还是恶魔时的记忆，如果曾经做过什么难以直视的事回想给薇奥拉看的话，恐怕会对这个目前还算普通的女孩造成非常严重的心理阴影。

“这就算了吧，”

于是我赶紧拦住艾米丽，把她掰向了自己。然而没想到的是，刚碰到她的肩膀，一招极其熟练的打蛇随棍上便被她使了出来。

“亚历克斯哥哥可真是好人啊，为了她连自己的安全都能不顾，主动送上门让我靠近……”

艾米丽反抱住我的胳膊，脸上带着诡异的笑。

“现在，就不怕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