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伊丽丝的声音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显得异常清晰，而听到她这样说的霍尔顿，看向我的眼神登时就变得尴尬起来。

“原，原来是这样的……”

“原来是哪样的？”

我瞪了他一眼，然后捏着伊丽丝的耳朵给他看:“你是傻叉吗居然还信了，哪有人听说过童养媳有养一个半精灵的吗？动点脑子好不好，等她长大我早就嗝屁了，还养个锤子养。”

“啊噫！耳朵……亚历克斯……只有那里不可以……”

“什么不可以，还有你我告诉你，别以为我就拿你没辙了，不听话就得挨揍懂不懂？”

我本以为这等强硬的态势应该可以解除误会的，然而霍尔顿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退避三分，那反应让我下意识猜到了自己做的好像有些不妥。

难道精灵的耳朵还有什么说法吗？

我这样想着，又轻轻捻了捻从伊丽丝发丝中冒出来的小尖尖——

“噫嗯……别……”

发出细弱嘤咛的半精灵无力得瘫软下去，直到这时我才明白过来为何霍尔顿会有那种表情，还有自己所做的事情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个……我说我根本不知道，你们信吗？”

“信信信，我相信亚历克斯大哥不会是这种对幼女出手的变态……嗷！”

将烦人的家伙一拳打晕过去之后，看向躺在地上还面带潮红的伊丽丝，瞬间头就大了两个半。

还好……吧？

“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应该清楚……”

“……嗯。”

不远处的火坑时不时传来噼啪的炸裂声，在现在异常静谧的气氛中，我越发感到尴尬了。好在伊丽丝似乎是真的没怎么在意，过了一会之后，她慢慢站起来，重新坐回我的身边。

“亚历克斯，你为什么要帮我？你除了知道自己是恶魔之外什么记忆都没有吧？和我的父亲也没有什么情义可言，为什么还要来到我这里 甚至不惜承受那么大的痛苦把我带出去？”

一袭如墨的黑发在火光中映出些许暗红色，和那旺盛的火焰相比，这个矮矮的半精灵显得是如此渺小，但她说的话却让我犯了愁。

“这次别敷衍，我想知道理由，不然永远都没办法安心。”

没有什么正式的理由，单纯的不想看着她死而已。可是，以我们两个人的关系说出这种话确实有些突兀，她不是弱智，肯定能发现这之间的问题。

“理由吗……”

火光下的交谈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过上次的伊丽丝是一个大姑娘，现在却变成了小孩子，而且我还是为了避免她的死亡结局才来到这里，稍有差错，两边的伊丽丝都免不了化成枯骨……如此凄惨的命运，可以说是世事无常的典型案例了。

我看了看头顶的繁星，突然有一种告诉她自己并不是亚历克斯，而是来自另一个世界，每天过着平淡且无趣日子的上班族的冲动。毕竟她之后也不会记得我，说出这些，应该不会影响到历史的进程。

话说回来，我真的能改变历史吗？

奈莎对我说的话，是什么来着？

……

该死，好像……有些记不清了。

“理由很简单，我不想让你死，最起码，你作为一个活着的生命，不应该因为那些狗屁诅咒和所谓的禁忌死去，所以我想让你活下去，仅此而已。”

“就这些？”

听完本人现编出的借口，伊丽丝瞪大了眼，站起来正对着我，音量骤然提高:“为什么？我不懂，为什么你能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做到这种地步？”

“我也不知道，这应该是一种执念吧，如果连自己的想法都没办法完成的话，活着在这世上和一条咸鱼还有什么区别。或者说，一直违背本心的去做这个做那个，到最后的‘我’，还是我吗？”

“……”

一直在生死线上挣扎的伊丽丝显然没听过这种说法，她的眼睛里写满了无法理解，但更多的是迷茫。

“那……我有什么能为你做的吗？如果只是单方面接受恩赐，我和你养的一条狗不也没什么区别了？”

“目前来看，没有。”

我笑着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说道:“你只要能给我省心就是最好的报答了，实在过意不去就多卖卖萌，心里想着自己这是在出卖姿色，就可以把亏欠别人的想法压过去了……嘛，人生在世，总想着回报别人只能让自己活得难受，能贪婪一点就是一点咯。”

“但你这不是说的和做的完全想法吗？”

“因为我是双标狗呗。”

说罢，我用圣光凝出一条扫把推开燃烧着的碳火，然后将烧热的泥土掘出来铺在地上。

“虽然是得承认你的心理年龄比我大的多，但有些事情我比你看的明白，这应该就是多读书的好处了吧……好了，小朋友还在长身体的岁数不要随便熬夜，你赶紧睡。”

这次伊丽丝没有再说什么，她十分乖巧的躺在又铺的那层草叶上，蜷着腿，看上去就像一只瓷娃娃。只是就在过了一会我以为她已经睡着了的时候，那双恢复平淡的漆黑双眼忽然睁开来。

“亚历克斯，我想成为像你那样的人。”

“别闹，我这种奇葩可是万中无一的奇才，心理素质不够别和我学。”

“……但我想试一试，精灵的寿命太长了，只要我还活着，迟早有一天能做到的。”

“不是打击你，别人都说三岁看终生，你都一百五十岁了，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那块料，所以咱还是算了吧。”

伊丽丝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又重新睁开。

“如果你不是人类多好。”

“我也想不做人，但我就是人，所以没得选。”

“我想说的是，如果你不是人类，就可以真的把我当成童养媳了。”

这句话我只当她是在开玩笑。

一百五十年后她对我可不像现在这么友好，要是知道自己养那么多年就养出她这种嘴欠的货，那还不如早早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所以我对着她的额头就是一弹指，然后有些好笑的说道:“好好睡你的觉，我对你这种上限顶多只有B罩杯的瘦条子完全没有任何想法，而且人总是会变的，说不定再过几年你就开始嫌弃我了，或者把我当成工具人也有可能。”

“……或许吧。”

伊丽丝没有反驳我的这句话，她再次闭上眼，只不过这次没有继续说什么了，而是带着浅微的呼吸声渐渐平静下来，大概真的睡着了。

哈，说什么傻话……

这个小家伙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我之前所做的一切承诺都只是谎言而已，来到这里为的不是现在的她，所谓的“坚持本心”也在真正的危险面前不堪一击，以及成为我这种人，一点都不有趣。

守着两人过夜对我来说已经是很轻松的活了，待到被锤晕的霍尔顿醒来之后，伊丽丝也察觉到动静从地上弯起身子，接着往我腿上一枕，又眯起眼打算睡回笼觉。

“亚历克斯大哥，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

“去索菲娅平原，我有些东西放在那里，这次准备拿回来……你应该不会跟着我们吧？”

“呃……”

后面那半句话与其说是疑问，实际上威胁的意味更多。而霍尔顿作为经历过几年历练的冒险者自然不会听不出我的意思，所以他连连摆手，表示自己在下山之后就立马滚蛋。

解决了去向问题，后面的行动就变得简单了许多。

从至高岭上下来一共用了三天，有这么快的速度还得多亏霍尔顿带来的那张地图，虽然上去的路被堵死了，下去还是很详细的。而离开这座极其深邃并且危险的巨山，我们便和被抢了藏宝图的倒霉蛋分开来，在最近的城市里用牛头怪的角换了一些金币，然后买下一辆马车，朝着米罗镇的方向直奔而去。

“亚历克斯，那个地方应该是我父亲建立起的人类家族吧？”

“对，不过应该和他没血缘关系，包括我在内只是借用了一个姓氏而已。”

“我们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过去没关系吗？”

“有什么关系，反正没有人认识你也没有人认识我，而且米罗镇还有个顶级的圣光使坐镇……等下，我记错了，没在这，是在别的地方。”

杰斯特那老贼不知道到底活了多少岁，但如果他是纯种人类的话现在肯定还没出生，如此一来米罗镇顶多只是个有着大教堂的普通小镇罢了，没有什么高手能顶得住诅咒教派的追杀。

不能留在这太久啊……

然而，就在我这样想着的时候手里的缰绳突然一阵乱扭，拉着车的马像是疯了一样拼命摇头，却被我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紧接着，刚才还空无一物的大道上冒出了一个身批斗篷手拿长枪，好像在cos赵子龙但身高明显不够的家伙，站在那里对我们说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我可以嗅到你们身上带着的臭味，吾主有令，任何邪恶生物都不得靠近米罗镇，请速速返回！”

居然还是个妹子……等下，怎么有点眼熟？

“哼，不说话是吗？那我就当你们是在恶意挑衅了……吃我一枪！”

草泥马，说动手就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