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消失了。

并非夕阳余辉散尽后进入了漆黑深夜，而是真正意义上的一片虚无。

星辰遍布在头顶争相辉映，淡蓝月色泼洒在地面，纯净，皎洁。但谁也没有心思去欣赏这一切，某个巨大球体正悬在所有人上方，肆意挥洒着多余的热量。

本应折射光线，让画面变扭曲的空气不复存在，这些在这可怖光景之下，失去庇佑的乐土，此时已然变成了地狱般的惨烈模样。

大地龟裂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仿佛干旱数年的稻田。

海洋涌入裂缝中，又如沸水般蒸腾着。

雾气遮挡住正在疯狂辐射热量的炽烈红日。即便如此，也无法让空气的温度褪去半分。

就像……

世界末日。

然而，仔细看的话，在那些残存的、尚能落脚的地方，却可以发现有许多奇形怪状的“人”在上面走动。

之所以说“奇形怪状”，是因为，几乎全部“人”的躯体都残缺不堪。

缺臂少腿只能算轻伤，这群人中，上下身完全分离的也不少见。

更有甚者，头颅也并非完整，无法想象它如何才能这样活下去。

唯独众“人”拥簇着的的几位，面容虽然憔悴，但起码身躯完好无损，相比那些卖相凄惨的家伙强上太多。

“成功了？”

某个浑身黝黑，头顶长角的“东西”这样问道。

他站在山顶，眺望着极北之地的冰川。那里的冰盖正在以不合常理的速度飞快蔓延，转眼间已经覆盖了大半海洋，直到触及陆地才停下来。

接着混入滚烫的海水后又开始慢慢融化，原本的面积开始逐渐缩减。

有个声音回答他，“不，这才刚开始。”

从他身后走出一只长相有七成相似，不过仍能看出细微区别的壮硕生物，和他并排而列。

脑袋旁边坐着某个极小的纤细身影，她冰晶般的手指正指向正北。然而不断逸散的碎屑和身体的颤抖却让人能一眼看出，这个女孩坚持不了太久。

在看到冰盖开始回缩后，才脱力似的瘫倒下来，从“壮汉”的肩头跌落。

然后被纳入手心。

壮汉黝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发出的声音也和他的面容同样粗犷：“辛苦你了，提塔妮娅。”

“呵呵……我才不是为了你们……你们这些丑八怪……”

似乎打算说些场面话，但吐出的气息已经微弱到了难以察觉的程度。

提塔妮娅摇了摇头，看了眼自己不停消散的躯体，精致的小脸不由作出苦笑。

“下次……可要……让我看到……你们……成功啊……”

听她断断续续的说完，那个壮汉却犹豫了片刻，有些惭愧的开口道:“抱歉，我也不能确定。”

女孩哭笑不得的踹了一脚他的手指，“你给我争口气啊混蛋！”

“会的。”壮汉这次没有迟疑，当即点头说，“其实，我已经有计划了。”

然而，手心的少女在他开口的那一刻，晶莹的身体再也无法继续支撑下去，彻底化作了漫天冰晶，随即融入在周围灼热的空气中，消失不见。

看着最后一片雪花也从指尖飘散，回头，朝向下方的残余部众。

“诸位。”他的表情严肃，“我们虽然现在赢了，也为之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但这并不意味着事情会就此结束。”

“那些东西和我们同出同源，除非杀光所有的智慧体，否则，无论哪一方胜利，都称不上真正的胜利。”

“他们迟早还会回来。”

在他面前，背生双翼的少女向前一步，“那要怎么办？难道我们非得这样无休止的战斗下去吗？”

壮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和另一只站在一起，望向高耸入云的冰川，他的目光沉静而锐利，仿佛可以透过那儿看到更深层的海底。

“不用。”

过了许久，他终于开口，“如果我们诞生的来源没有猜错，那么……我有办法。”

狰狞的面目上，却带着毫无违和的纯真表情。

在周围“生物”的翘首以盼中，他说出的，却是让所有人都为之感到疯狂的话。

——那就，变成人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