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圣像。」希尔重复了一遍，「他是因为缺钱哭泣，还是因为儿子没办法从大学的神学系毕业？」

她知道自己说的不对，也可能完全沾不上边。

不过，这两种可能已经占了所有他能求自己事情的八九成，毕竟他勉强还算是个合格的神官。

对神无比虔诚，却对自己堕落的行为完全看不到，这已经是教廷筛选神官标准最严格的一版了。

当然，这是不能见光的那种规则。

「都不是。」

「噢，那请圣像大人饶了我这个不合格的仆人吧，能请您告诉我这其中的意思么？」

希尔已经没什么耐性了，手指敲击桌面的规律一点点消失了，咧开大嘴打哈欠的模样，显然是不打算多留这个同仁。

「我要指正您，对圣像用“大人”这个词，是违反了圣书中关于偶像崇拜……」

「得了，真以为我是来听你说这个的？」

……

哭泣的圣像，流出的眼泪是红色的。

如果有人能去尝一下，是一定会尝到一种铁的味道的，而且这泪水还有腥味……其实就是血液。

即便没人能去尝，光是看见这红色的眼泪也能想到所谓血泪了。

主教大人并非唯一一个看到它的人，附近至少有二十名骑士在附近也目睹到了这一场景，他们被隔离开进行谈话，所说的内容几乎完全一致。

「长发女人……」

「金色头发、但发梢是蓝色的少女……」

「如瓷器般洁白的面庞……」

光是结合这三点，就已经能让教廷最没脑子的神职人员猜出那是谁了。

圣母，或者说「圣师」。

她的事迹并没有广为流传，因为这位伟人并不能被称之为圣人，并且她所做过的事情十分令教廷敏感。

她是圣书的编写者，这使得崇拜她的信徒们，一般都会无条件的反对教会“合时宜”的修正教义。

「很棘手……」希尔说道，「你觉得如何？这件事跟之前那个家伙有关系吗？」

她直到现在还对玲的所作所为记忆犹新，即便那件事本身就很让人印象深刻，但懂得遗忘总是她的好习惯。

而且，即便玲放下了狠话，她却也没有真正的去执行。

一个被判了死刑的犯人，为自己能够遭人遗忘而感到幸运，每天吃着牢饭的时候，是否会对自己的幸免于难而感到好奇？

答案是不会，因为不论最后的结果是生是死，想着这种事情也总是没用的。

「所以说啊，我也没太把那当回事，因为教宗的生死……对于教廷来说并不重要。」

的确如此，不管对于国家还是教廷来说，老大、头头、首领是谁都没有什么讨论的意义。

教宗是谁并不重要，就好像国王这个词的存在价值在于拥有者会用它干什么，而不在于是谁拥有这个称号。

谁会在意国王的私生活呢？延伸这个概念，又有谁会无条件的在意他的死活呢？

如果不是人死后什么改革、仁政都会烟消云散，恐怕是没有人会在乎谁是自己的“主人”的吧。

反正，坐第一把交椅的人，为了生活而必要的花销绕来绕去也只会有一个来源，那就是剥削。

她继续说着，将一杯红酒推到了桌子另一面。

「非常抱歉，神官是不能饮酒的，包括我这个教宗也是。」

「跟我这种不解风情的人聊天，想必也是很无聊的呢，真的……很对不起您。」

「可是，我还是想从您这里得到一点智慧，所以也只能麻烦您了，抱歉。」

从对话的开始，希尔所说出的每一句话几乎都带有道歉的字眼，而她本人更是把姿态放得很低。

这是正确的处事方式。

因为有神的存在，所以每个神官都应当意识到，自己并不是至高无上的。

希尔是历代教宗中的典范，除了私生子问题，她从来没有过任何不当行为。

「我辈楷模。」那人忽然评价道。

「不敢当，不敢当……」

「呵呵，你就接受吧，这是你应得的荣誉。」

……

教宗，乌比希尔十三世，教廷近千年来最饱受争议的一位领袖。

她的人品是好是坏，这个问题在学界和民间都十分被重视，因为正方反方的观点都没有错误。

说她人品败坏可以举出例子，说她仁慈也是如此，并且所有能被证实的说法，彼此之间是没有任何矛盾的。

也就是说，一个人在行善积德的同时，也在为死后下地狱积极的做着努力。

简直好像是……两个迥然不同的人一般。

「你的儿子，最近还好吗？」希尔问道。

「我的儿子不就是你的儿子吗，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这个回答问题的答案，本身也是有问题的。

而且……为何这个回答者的声音，也是女性的？

更加奇怪的是，这个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椅子上只坐了一个人，房间内却没有一个人是站着的……

这是为什么呢？答案，应该只有一个吧？